季雨提着那些礼物，步履坚实的走到莫雅臣面前。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洒脱，几分钟前还笼罩在她脸上的伤心和眼泪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尽管莫雅臣为看到她的表情恢复了感到欣慰，但是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季雨显然不是来和自己聊天的，更不会像以前一样朝自己扑过来。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走着，安静地……就像微风一样，不主动迎上去就会错过。
有时候，莫雅臣真的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季雨的情绪能转变的那么快，为什么这个明明在电话里哭的女孩，现在的表情会那么陌生。
“季雨……我……我们………我能重新陪在你身边吗？”
莫雅臣遥遥看着季雨那淡漠的眼睛，吐到嘴边的话也犹犹豫豫的换了三次。因为他知道，现在这个女孩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几句甜言蜜语而满足他的期待与愿望。
毕竟无时无刻，他能都在季雨身上看到柳茜的影子，哪怕是随时的一颦一笑，也都让他恍惚的回到五年前的那个春天。但是他心里只有柳茜吗？
当然不是。
也是正因为错过了柳茜，所以才会希望和季雨一起走到最后。恐怕即使是哀求，他也想竭尽全力的留住这份青春期的悸动吧？
头顶的树叶透着阳光，散落着一地的斑驳，但那一份阳光不知道该如何穿破那些象征的生机的翠绿，照在他的身上。
季雨看着莫雅臣，看着他那双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以往的爱意，也有以往的某种难以言说的眷念。但很快，那双眼睛里浮现了更多的希望，渴求以及各退一步的控制欲望。
看到这双眼睛，季雨的心底，也暗自松了口气。
“早上好，莫雅臣。”
季雨先一步打破这个可能以哭泣收场的开场白，手中的小包也被双手提起，举在莫雅臣面前。
“这些，是你这一年来送我的礼物。我很开心，因为从小到大都快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不过……如果这些礼物是送给女朋友的话，那这些我都还给你吧，我都没怎么用过的。”
说完，季雨尴尬的抽回右手，指尖捻着落在肩上开叉的发梢，小脸也刹那间闪过一点微红：
“我……我家没那么有钱，明明应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啊这个袋子的最底层有我的谢礼，虽然很便宜，但是也还是有我的心意在的。”
漆黑而失落的双瞳微微合起，看着面前女孩那生分而客气的笑容，他，终于是僵硬着点了点头。
明明还是和一样，喜欢叽里呱啦说一大堆。可为什么，现在听来竟有些冷清？
“……能再告诉我一次你提出分手的理由吗？”
莫雅臣抬起头，看到了季雨一直伸出的左手在颤抖，然后迅速上前将那一袋的礼物接住：“你还是很在意我把你当做柳茜的替代吗？可是我现在已经……”
“我啊……！”
也许莫雅臣是心疼季雨一只手提那么多东西手会酸，会累。但季雨看到这一幕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以往温婉的笑容。
“心思还挺脆弱的，对我好的人突然不理我了；我想找谁玩的时候对方拒绝了；努力了很久然后得不到表达对象的称赞等等，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都会很受伤的。”
“我知道我很笨……我也知道我不擅长拒绝别人。无论怎样我总是会从对方的视角考虑，所以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人，倒也不是都喜欢我这个人的。但我会为那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而感到开心。”
“这种感觉持续得久了，我也快忘记了我自己原本的性格。无论是谁，提出什么要求，我会想的都是这个要求，我能不能做到，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满意，让对方再次认可我，需要我。”
“可是，这些要求里面，也有一些我不太愿意，但还是因为考虑太多就同意了的要求。”
“比如，做你的女朋友。”
季雨低下头，闲庭信步的迈开脚步，绕到莫雅臣身旁的长椅前，将书本垫在上面坐下。
“说实话，在那天我考虑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拒绝的话。”
“可是，不管我怎么想，甚至在脑海里模拟了很多次拒绝你的场景，模拟了拒绝你之后我们彼此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也就是考虑了这么这么多……我越来越在意你的感受。”
“当你抱着我，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的大脑里很快就从我那些为了拒绝你告白的场景里制造了一个借口。一个对你，对我，对当时所有人所有事都好的借口。”
“答应你，我就能享受被宠爱的感觉；答应你，我的‘被认可’感也被充实了，你也可以得到最好的答案。”
莫雅臣看着，静静地听着，终于，他也抬起脚步走到长椅前，把礼物放在季雨的右手边，然后坐下。
抬起头，看着这棵大树被风带走一片又一片的枯叶。他突然有几个可笑问题，这棵树究竟被风带走过多少树叶？那些叶子是被风裹挟了吗？还是说它们的一生到了尽头，为了不让这棵承载它们一生的苍树看起来丑陋，便提前落下？
当然，现在没有人能问答他在心底这些问题。因为这在他的视线里，这棵树的翠绿依然很多，那被卷在半空的几片，反倒还增添了几分夏日的活泼……
“但是，我对你并没有非你不可的感觉。尽管在交往期间，我也尝试过尽可能的尝试去任性的去喜欢你。但是你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对吧？”
季雨转过头，睁开那两盏安闲明亮的双眼，面带笑容的看着身边的莫雅臣。她微微开口，十分轻缓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想要说出的话。
“其实，我心里有过你。可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朋友样式的，即便有些暧昧，但始终也称不上是情侣。现在想来，因为你我心里都有一根刺吧？”
听到这里，莫雅臣的脸上笑容很是灿烂，但眉眼间瞧不出开心，也辨不出遗憾。他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季雨，点了点头。
“我没有太好的朋友。也许有一个，不过也只是相处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和你差不多，而且他现在还跑去了外地。所以我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希望有人陪着的人。”
莫雅臣沉思着垂下了头，轻轻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问道：“所以……是我错过机会了吗？如果当时我能多陪着你，多制造一些能让你心动的浪漫，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不是的，莫雅臣，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季雨缓缓摇头，否定了莫雅臣的猜测和留念。随后，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也随着她再次合眼而慢慢的浮现出一抹微红。
“男生和女生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一些心动的情绪。但就是要在那次心动之后，再看着对方的脸还能感受到悸动，这才叫恋爱不是吗？”
“但是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季雨睁开眼，看着不远处匆匆忙忙的学生们赶着奔进教学楼，在那淌在地面的空气也传来热闹的声音之后，她才轻轻的说出这句话————
“青春只有一次，我不想将就，我也不打算在我不爱的人身上付出青春。”
“谢谢你为我上了一堂课，一堂有关青春，有关友情的课。但是现在……”
叮铃铃铃————
“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