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涟对骑马射箭兴趣颇丰,此刻她已跃跃欲试,兴致勃勃的看着君朝。
而珩芙,只关心何时能与权倾有独处的机会,她的视线从苏涟身上淡淡的移到君朝身上,又回到自己面前的酒水上。
君朝已换上狩猎服,一身劲装,身上的帝王之气自然流露。
他看向了群臣,里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君朝道,“皇叔,今年的秋猎你可要让着点朕。”
众人都心弦一动,墨王君策,一个传闻中的人,自从先帝驾崩后,便鲜少露面了。
而君策只是爽朗地放声大笑,“陛下说的哪里话,臣一向性情疏懒,缺于锻炼,这身子骨可不似陛下,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皇叔一向谦虚,”君朝拿起弓箭,走下台来。
“今年秋景不错,想来所狩猎物或许比往年丰富,”君朝翻身上马,“胜出者,朕重重有赏。”
“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群臣高呼君朝的威名。
君朝高坐马头,气宇轩昂,他指着树林,背上弓箭,一脸的势在必得,“来,众爱卿随朕出发,猎的宝贝。”
“是,陛下。”
会骑马射箭的皆翻身上马,紧跟在君朝身后,人群中,除了权倾,便只有苏涟一个女子。
君朝带头在前,正准备出发时,有人叫住了他。
“陛下。”
一声清脆入耳的声音,叫停了所有人,都坐在马头,向后看去。
是珩芙,她一步步走过来,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
她走至君朝马头前,仰起头,看着君朝,“陛下,臣妾也想一同前去。”
“岁夕,狩猎并不简单,会有危险,”君朝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珩芙眼眸一暗,“有陛下在,我不怕,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骏马奔驰,烈风拂面的感觉,以及陛下亲眼见识您的英姿。”
君朝被说的心头燥热,可还是拒绝了珩芙的请求,“不行,狩猎向来凶险未知,我不想拿你冒险。”
珩芙在心里骂着君朝的犹豫不决,可面上还要维持微笑。
身后的大臣看着君朝和珩芙在那腻腻歪歪不断,全都无言以对。
陛下虽然年轻,可未免太恋美色,在尊夫人面前,没有丝毫帝王之威。
君策隐藏在众人里面,对于此情此景,微微摇头,一脸无奈。
他这侄儿,哪哪都好,堪当大任,可为合格帝王,唯一的不足,便是贪恋这位祝容公主的美人笑。
君策是深知当断不断,必遭反噬的道理的。
他在人群中,寻找权倾和易书的身影。
他二人对此果然也是不赞同的苦笑。
就在一群人僵持不前时,君朝身后高坐马头的苏涟提议道,“陛下,臣妾有一意见,愿为陛下排忧解难。”
“爱妃但说无妨,”君朝也好奇苏涟这脑袋瓜能想出什么来。
苏涟这一开口,可是把苏伟吓得够呛,他提心吊胆的看着苏涟,生怕这姑奶奶嘴里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苏遮倒是淡定,只因他深知其姐喜爱骑马射箭,狩猎野兽,眼下耽搁下来,她比谁都心急如焚,自然不会说出不妥的话来。
果不其然,知姐莫若弟。
苏涟道,“陛下,臣妾自幼喜爱狩猎,可胆子不如陛下和诸位大人大,本领也不如陛下和诸位大人强,只是图个乐子。”
她续而道,“既然姜妹妹是想感受一番骏马奔驰时路过的野风,不如与臣妾同乘一匹马,臣妾不会走远,只会在附近游走,自然不会有危险,陛下也可放心,姜妹妹也可尽兴。”
苏涟说了好些话,嘴皮子都乏了,她又道,“何况陛下大可以放心,因为和臣妾一般技术胆量的,还有权掌教和易掌教,有他二人在,臣妾和姜妹妹都不会出事的。”
她想往年权倾和易书也是在附近,定是骑射技术不行。
权倾和易书听到苏涟的话,嘴角一抽。
他二人常年在外围狩猎,无非是懒,怎么到了苏涟口中便是技术不行了!?
这人为了尽快狩猎,当真是无所不用,无话不说。
群臣疑惑。
骑射差,武功弱,权倾和易书!?
君朝正眼看了一眼苏涟。
他平生第一次发现苏涟的聪明。
君朝温和的笑言,“爱妃有心了,此提议,朕甚是满意。”
他又扭头看向珩芙,“岁夕,你意下如何。”
“听陛下的。”珩芙稍稍一想,便答应了。
只要能跟去,她自有办法完成想做的事。
“既然姜妹妹答应了,那便上马吧,”苏涟朝珩芙伸出自己的柔荑。
珩芙将手放在苏涟手心,慢吞吞的上马。
权倾在后面一动不动的看着珩芙上马的动作,忍不住在心里默想:这马上的,真是为难她了,受委屈了……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后,君朝又面向树林,大手一挥,“出发。”
随之策马奔腾,后面的大臣紧随其后。
而苏涟则是等众人消失的没影了,才慢悠悠的驾马打算往前走。
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贤妃娘娘,这是达成目的便将人甩了吗?”
苏涟策马转身。
只见权倾唇角一扬,像只狡猾的狐狸。
她抱着胳膊,坐在马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紫衣束带。浑身上下透着笑意。
她旁边的是易书,一样的高马尾,除却是蓝衣,俩人站在一起,般配的好似星星与月亮。
苏涟冷哼,“本宫与你们二位交情又不好,有什么好说的。”
她身后的珩芙都惊讶于苏涟的直白。
到底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入宫三年了,还是那么娇蛮无礼。
权倾失笑,语音带颤,“贤妃娘娘,方才陛下在时,您可不是这般说的。”
“废话,那能一样吗,”苏涟说着就要调转马头,往前走。
珩芙却发现这是个良机。
她便找准机会,轻轻地抚摸上马背,用了些力气。
那马儿果然不听话起来,无论苏涟如何使唤,都在原地打转,低声嘶吼。
苏涟纳闷了,她看看自己,又看看珩芙,如此反复几次,她一脸的恍然大悟。
她指着珩芙,信心满满的说,“本宫知道了,这马儿不走一定是因为你太重了。”
权倾和易书汗颜,他们委实没想到苏涟会憋出这句话来。
珩芙,“……”
是她高看苏涟了。
珩芙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泛了点粉红,“贤妃何出此言,意欲何为。”
苏涟正在冥思苦想一个万全之策。
而后,她看看权倾,又看看珩芙,高高兴兴的提议,“姜妹妹,不如你同权掌教共乘一匹马?”
珩芙,“……”
权倾和易书,“……”
莫非这便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上掉馅饼!?
珩芙装作不可思议的问,“贤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苏涟满不在意道,“方才本宫替你解围,让你得偿所愿,现在本宫的马儿不乐意了,你也该让本宫得偿所愿,痛痛快快的狩猎。”
权倾和易书在一旁不吱声,他们相信苏涟会帮他们得到想要的。
珩芙心里高兴,面上还要做戏。
她佯装恼怒,“贤妃,你方才说我重,现在又说我该让你得偿所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禾,你这个人烦不烦,是不是存心与我过意不去,”苏涟眼看狩猎已经开始一会儿了,有些急了。
她说着自己的不满,“往日本宫拉着你说长说短,你爱搭不理,刚才要不是见你扭捏作态,耽误本宫狩猎,本宫也不乐意出手相助的,现在好了,加上你,马儿不乐意走了,本宫让你与权掌教共乘,你又推三阻四。”
苏涟面红耳赤,窝了一肚子火,“本宫还想问你,到底几个意思,若是存心想捉弄本宫,你但说无妨,改日回宫切磋也不迟,只是眼下本宫要狩猎。”
她音量一大,吼了出来,“狩猎,狩猎,你懂吗?”
珩芙第一次见有人对狩猎如此看重,有些愣住。
苏涟一见珩芙的模样,心里堆起来的气又哗啦啦泄下去,她软和了语气,“好妹妹,你便下去与权掌教一同,好吗?出了事有本宫担着。”
她眼神里的真诚和央求让珩芙有些于心不忍。
她别过了头,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那可太好了,”苏涟兴高采烈的翻下马,伸出手把珩芙扶下马。
待珩芙安全落地后,她又迫不及待翻身上马,整个人都光彩照人了。
苏涟开心的说,“权掌教,尊夫人便先拜托你了,本宫与你们前面会合。”
语音刚落,她如破竹,猛地策马奔腾。
苏涟在马上甚至还高兴的想,果然是珩芙太重了,她这马儿如她一般娇贵,只能坐她一人。
她满意的摸摸马头,“不愧是我的宝马,干的不错。”
一眨眼的功夫,权倾他们就看不到苏涟的身影了。
权倾坐在马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在马旁边的珩芙。
她亦抬头看她,珩芙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
俩人僵持下来,谁也不肯开口打破沉默。
易书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一声,“二位,若是没什么深仇大恨,便骑上马,追上贤妃娘娘。”
权倾,“……”
珩芙,“……”
权倾白了他一眼。
珩芙朝权倾伸出了手,她淡道,“易掌教所言有理。”
她又盯着权倾,眼里藏笑,“那便劳烦你了,权掌教。”
“尊夫人说笑了,”权倾拉住了珩芙的手,“一点都不麻烦,而是臣的荣幸。”
她边说,边发力,手一用力,珩芙腾空,轻松上马,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
权倾促狭一笑,“尊夫人好身手。”
珩芙装模作样扶着权倾的纤腰,“权掌教,你可得骑稳点,我害怕。”
权倾失笑,低低的笑声钻入耳朵,引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易书见她二人准备就绪了,便道,“周围的一切有我注意,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有异样我会提醒你们。”
“好,”权倾微微颔首。
二人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仰天嘶鸣,撒开马蹄子,奔走起来。
疾风刮在脸上,打在身上,三人穿梭在树林里,高树挺拔,鸟雀欢呼,四周静谧无声,只有策马扬鞭时低沉的咆哮。
权倾耸肩,她往后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尊夫人,不,或许准确来说,在下该称呼你一声祝容公主。”
“何必打趣我呢,”珩芙自嘲,“所谓的祝容公主,早已消失了十多年。”
她顿顿又道,“我名珩芙,你叫我珩芙便可。”
“那好,珩芙姑娘,”权倾无所谓的笑笑,“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为姜禾的,又打算做什么,留在北国有何意图。”
“我留在北国,之前是为了活命,养精蓄锐,现在嘛,只有一个目的,”珩芙的眼眸变得深邃,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是什么,”权倾轻声质问。
珩芙眼里迸发出浓浓的杀意,“我要手刃杀害了阿禾的人。”
“就这么简单,没有旁的想法,”权倾有些难以置信。
“权掌教,”珩芙意味不明的笑笑,“或许你该重新了解了解我。”
权倾长长的睫毛一颤,她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你可知陛下深爱于你。”
“与我无关,”珩芙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权倾听笑了,她在心里为她那痴情的陛下悲伤一会儿。
珩芙并未有太大反应,不觉得所言有何不妥。
权倾又问,“那姜随呢,与你无关吗?”
她自己都没发觉询问时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和心里的满心期待。
珩芙在听到“姜随”二字时,表情明显僵住,她忽地别开头,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她开了口,声音细若蚊蝇,“我与他,本就有缘无分,他早该知道的。”
权倾听了,心里没由来一阵刺痛。
那是她对姜随,她示若弟弟的姜随,最直接且真诚的心疼……
权倾默不作声,只等秋风萧萧下,落叶簌簌而下。
风将面颊吹冷了,权倾才又开口了,“当年清光寺到底发生了什么,姜禾怎么会死。”
“清光寺……”珩芙的双眸水波涟涟,蒙了一层浅浅的雾气。
她红唇轻启,将那段尘封的往事缓缓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