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饭做好,三人便在院子里坐下吃饭。
树下阴凉,秋风阵爽,香气飘飘,石桌碗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吃饱喝足后,门外传来敲门声,有小厮在外面喊,“少爷,少夫人,老爷有请小公子。”
姜光采的脸顿时跨下来,木柔则是一愣,呢喃,“来的好生快。”
姜随默默抬眸看一看他二人。
姜光采嗤笑,“他也就对这些上心了。”
他又朝姜随道,“罢了罢了,若是他要见你,我们也拦不住,既然饭也吃了,你便去吧,免得他等久了心急。”
“是,父亲,”姜随滕地站起来。
他朝姜光采和木柔微微弯腰,表示尊敬,“那孩儿便去了。”
“好,你去吧,”姜光采心里不是滋味。
姜随没走两步,木柔在后面喊道。
他蓦然回首,看见木柔站起来,眼里满是不舍,却要故作大方,“你要的吃食,我会派人送去权府,若是有空,可以常回来看看。”
她想了想,又摆了摆头,“还是罢了,回来也不见得好,一切随缘吧。”
姜随心里五味杂粮,说不出滋味。
他猛吸了一口气,“母亲,您和父亲何苦如此,还是搬出去过吧。”
木柔闻言,摇摇欲坠,一脸神伤的坐了下去。
她只是眼里含着泪水,却不说话。
姜光采看不下去了,才朝姜随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吧,而后说,“北亭,你还小,未成家立业,有些事还不懂。”
他指着院子里的梅树,突然说,“有些记忆,总值得人终身怀念。”
姜随还欲言,姜光采又催促他离开,“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我和你母亲自有分寸,不必担忧,眼下只要你平安喜乐,我与你母亲便放心了。”
言真意切的话语往往杀伤力最强。
姜随的心痛的滴血。
整个姜家都是不幸之人,无一例外。
他提着那口悲愤的气,点点头,转身离开。
随着门吱呀一叫,缓缓关上,又将所有的悲哀喜乐关进了这小院子里。
姜光采立马像没了骨头,往后一瘫,木柔自然往前一伸,接住了他。
她轻轻叫了一声,“夫君。”
他缠绵的回了一声,“夫人。”
……
姜随来到书房外,小厮便退下了。
他站在门口,内心惶惶不安,几次调整了呼吸。
姜随并不想见里面的人,是不愿,也是不敢。
这时,屋内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姜随这才正视屋门,最终将手放在门上,用力一推。
里面只坐着一个老人,苍苍白发,皱纹丛生,这是他的祖父,姜正。
姜正颤颤巍巍的煮茶,他看着姜随的眼神复杂又饱含思念。
姜随下意识躲开他黏稠的目光,走了过去,“北亭有一事想请教姜大人。”
“何必如此生疏,”姜正倒水的手一颤,“老夫到底是你的祖父。”
回答他的只有姜随的沉默。
好在他也没过多纠结,“坐下吧,有事就慢慢说。”
姜随没拒绝,坐在了姜正对面。
他看着他煮茶洗杯的动作一阵恍惚。
姜随记得年幼时,他最爱喝的便是姜正亲手煮的茶。
茶香四溢,香味浓郁,回味中带着一丝苦涩的甘甜。
水扑腾扑腾的叫唤着,雾气袅袅升。
姜正的脸在烟雾缭绕中反倒不真切起来了。
姜随还没说话,姜正就开口了。
他说,“去见过你父亲母亲了。”
姜随回,“嗯。”
姜正又问,“在那用过膳了。”
姜随还是回,“嗯。”
姜正接着说,“那便喝点茶,清清口,洗洗胃。”
姜随依然回,“嗯。”
姜正倒茶的动作顿住,一柱清泉茶水倾泄进碧瓷杯中。
他不满的加重了语气,“姜随,麻烦你搞搞清楚,弄清自己的地位,摆正好态度,你是来求人办事的,不是来当大老爷的,这就是你问事的方法?”
姜随只是“哦”了一声。
姜正脑子里的火眼看着要冒起来了。
可一看到姜随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时,一时愣住。
在他所有的儿孙里,姜随是最像年轻时的他,不仅外貌,连合性子。
姜正泄气了,也是在接触他淡漠的目光时,他一时之间,竟然同时想起了两个人。
一个是早已黄土白骨的姜禾,一个是形同行尸走肉的珩芙。
姜随见姜正发呆了,才惊觉不对。
他迟疑了叫了一声,“您怎么了?”
姜正如梦初醒,后知后觉的四下一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算了,不与你一般见识,始终是个没长大的人。”
姜随没反驳,他懒得再起争执。
姜正将茶水推到姜随面前,“尝尝吧,许久未回来,怕是连味道都忘了。”
姜随只是看了一眼茶水,没动作,而是出声问,“少门,您知道吗?”
姜正意外的看着姜随,“你们家大人还真是负责,连这个也要抢去查。”
姜随不理会姜正字里行间的嘲讽,自顾自说,“此次秋猎遇刺,的确是少门所为。”
他平静的看着姜正,桃花眼眸里是一片死寂。
姜正被看的心里发毛,“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此事还和什么有关。”
他顿时心里提起来,已经隐隐有了猜想。
姜随淡淡道,“三年前,阿姐遇难也是少门所为,这个您知道吗?”
姜正摇了摇头,“这个我的确不知。”
姜随没说什么,而是接着问,“那这三年来,你手下的人遇险身亡,这些都是少门所为,您又知道吗?”
这次姜正迟疑了。
他人虽老了,可眼神并不浑浊,而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