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是谁派来的？革命军还是谁？（波斯语）”
枪托狠狠地敲在了朱诩脸上，可也只是将守卫的虎口震裂。
“该死！就没其他办法审问他了吗？（波斯语）”
还是那个土牢，在小穆萨逃走后的半小时里，闻讯赶来的守卫用尽了心思去拷问朱诩。
可无论是火烧，还是棒打，都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他们也试过辣椒水、催泪剂，可朱诩连内部器官都可以直接变成其他元素，因此化学毒素对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不过，朱诩还没从害死哨卡前平民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的行李呢，搜一下。（波斯语）”
“有一个平板电脑，但我们看不懂汉字，（波斯语）”
“去找个懂汉字的来，老师也行，游客也行。（波斯语）”
看到这些人肆意摆弄着自己的行李，朱诩不免也被那冲动的青少年思想惹到青筋暴起，而在一众看守嘈杂到分不清是惊呼还是呵斥的纷争中，那紧缚左右的铁链便在一瞬间融化并断裂。
只需要将与自己接触的那部分铁链变成水银，便可以让整条铁链断成数节。
别逃啊！射击啊！
群龙无首的守卫只会互相撺掇他人，却没一个敢开枪的，他们和手里那废铁一样的步枪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朱诩拿回背包，头也不回地从正门走了。
就连被朱诩路过时，他们都会畏惧到挤作一团，为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他打开平板，看到了好几条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
是李温良，询问他的进展，并且担心长时间未回复的他是否安全。
简单回答两句后，他才被走出地牢后的刺眼日光晃到清醒。
这儿已经是杜尚别的城区了。
这儿很漂亮，绿化做得很好，全塔吉克一半的植物都在这城里聚会。街上的建筑风格也迥异，鞑靼风格的老房屋，被绿松石色和鹅黄色所信赖；方正的清真寺，与想象中的洋葱顶完全不同；赫鲁晓夫楼，在这儿也很常见；一带一路时帮忙修建的现代化高楼，哪怕在这老城区，也能一眼望见。
只不过，如此美丽的城市里，人群却都是愁眉苦脸的。
“帕米尔斯坦的势力很复杂。”
临走之前，李温良曾这样警示过他。
该死，我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朱诩回忆道。
“和我们有密切合作的，是中亚解放组织，他们一直接受着华夏的帮扶，致力于推翻帕米尔政府军，让被武力统治的各国回归独立自主，并且许诺后续会恢复与我国的和平合作。”
“帕米尔政府军，是由数名来历不明的能力者通过暗杀、政变和洗脑等手段强行上位，以物理统治了中亚六国的强权。但他终归是大多数国家认可的合法政权，并且已经在中亚统治了数十年，势力庞大又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如果没有中亚解放组织提供了帕米尔斯坦实际上是伪神教信众的情报，我们也不敢轻易插手他国内政。”
“而各地军阀，才是这次特别作战的最大威胁，军阀势力摇摆不定，时而与政府军勾结、时而与解放组织合作。我们既要避免与坏军阀产生冲突，造成更多非必要伤亡，引起民众哀怨。也要想办法联结可拉拢的好军阀，集结一切可行力量，促进中亚和平解放。”
“此次任务是隐秘的国际行动，所以我们才会派你一个人去，你是未成年能力者，无法代表国家，也不会因此被他国抓到我们的把柄。”
并且，这个行动，和模因会无关，而是军方的任务。
朱诩只能想起这么些来，李温良转述的话和申论一样，让人听着就头疼。
刚才将他抓住的，应该是塔吉克地区的政府军。
在哨卡产生冲突的，则应该是当地军阀。
或者是反过来。
那方才，送饭来的小孩子呢？
他便边思考，边随便朝着某条街走去。
当务之急是先确认当地的实际控制者，怀着这样的想法，他走到了附近的小摊旁。
这儿是一条老市场街，路边都是些有年岁的店铺，路边的小摊也都铺着精美的阿富汗地毯，哪怕都沾满沙尘了，上面的花纹比还孔雀的尾羽要漂亮。
“您好。（阿拉伯语）”
朱诩来到一个卖水烟筒的老人面前，他的身子刚好把阳光挡住，可那大白胡子瘦老人却还是在避光一样，眯着眼斜视他。
“滚滚滚！阿拔斯的走狗！（俄语）”
吃了个闭门羹，让朱诩很是恼火。
他恨不得当场掀了老头的摊子，可理性还是压制了青春期的冒失。
“抱歉！”
他用汉语大声回复，却只是让老头连着附近的几个小摊，都用起了更加狐疑的眼神盯着他。
“您好？（音准不好的波斯语）”
虽然波斯语和阿拉伯语同根同源，但实际差距还是很大，同样是你好，波斯语的读音接近于“色拉姆”，而阿拉伯语却接近“莫拉黑本”。
“有什么事吗。（波斯语）”
这儿的老人，都习惯了说俄语，而年轻人没有经历过追随俄国的那段岁月，便更愿意接受如今政府要求的，带有民族意识的波斯语。
“我是外国的游客，这个国家，现在是谁说了算？（乱七八糟的波斯语）”
那年轻人挠挠头，无语地微笑道：“您还是说汉语吧。”
“你会汉语吗？”
“以前与你们国家亲近的时候，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地学汉语，可惜学好了，政府军就与华夏交恶了。”
“所以，这里是政府军在统治吗。”
“是的，你也不是游客吧？这个国家现在真的会有人敢来旅游吗。”
“好，谢谢你。”
朱诩扛起包，便准备离开了。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附近小贩慌忙收摊的哐当声就将朱诩的脚跟给拽住了。
他回过头去，街上除了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在连滚带爬地往小巷里逃外，只有那一排排枪手，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再往前看去，那儿也停了好几辆吉普车。
就只有这种部队吗？
朱诩轻蔑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除了五大国的对能力者部队外，用再多的士兵和武器，也只是无脑的填线。
“萨卜尔少校大人！附近的兵力已经集结完毕！（波斯语）”
远处的大兵郑重地向那吉普车上大腹便便的络腮胡白胖子敬礼道。
“直接射击！（波斯语）”
“射击！！！（波斯语）”
煞那间，街区两头的所有能开火的，不管是枪还是炮，还是刚刚看押朱诩的看守那快吓尿的裤裆里的摆设，都开始倾泻着各自弹夹的火力。
他肯定没受伤......其中一个看守这样想着，同时又夹紧了湿热的裤裆，生怕附近同事们闻到尿骚。
果然，还没等烟尘散去，整条街前后五百米的土路居然在一瞬间变成了水池！将这街上的政府军连人带车一起沉了下去，也就在淹没到某人胸口的时候，那水池又瞬间变回土路，将所有人都禁锢了起来。
能不伤人，就不伤人。
哨卡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思想有了些许改变。
“你们！都滚出来攻击那小子！不然老子就让部队砸了你们的店！（波斯语）”
那胖少校也在道路变水的时候不慎落车，一头扎进了水里，还没等调整好身位，就再次被土给淹没，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狗叫。
说着，附近便有不少商户顶着视死如归的表情从店里冲出，他们甚至没有枪，只拿着柴刀和棍子便冲向了朱诩。
那些人，真的很可怜。
几秒钟前与他相谈甚欢的青年，举着拖把，连人带棍颤抖着，似乎下一步就要恐惧地站不稳了。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冲向朱诩，哪怕他的嘴角已经跟着整张脸的肌肉一起哆嗦起来，却还是朝着朱诩举起了拖把。
为什么？明明逃走就好了啊？
他身后，那店铺里，裹着头巾的老太太，身下垫着蒲团，一个劲地咳嗽着。
咳嗽的间隙里，也没停下让他回来的呼唤，也没停下，用双手拖着不便的腿脚挪动着往前追赶的步伐。
这些年轻人，有离不开的原因，有不得不听从政府军命令的原因。
没法还手，怎么办？
“这里！”
就在这时，两枚烟雾弹扔了过来。
迷雾之中，不知道是谁的手，将朱诩拽了出去。
不止救了朱诩，也救了所有的商铺。
......
城墙脚下，朱诩才看清了那两个将自己解救出来的人影。
竟然是先前为自己送过饭的小男孩，和一个身穿政府军军装的青年。
“你们是？”朱诩刚要问，却又理解了一切：“你们是解放组织吧。”
那两人相视一看，却又装作没听懂一样，重新望向朱诩。
“呃，是我没表达清楚，你们是中亚解放组织吧。（阿拉伯语）”
见那两人还没有反应，朱诩便不耐烦地要走。
可那男孩却“恬不知耻”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朱诩只知道这些欠发达地区会常有孩子指路之后要钱，难道现在业务已经发展到可以收钱救人了吗？
他正要掏钱呢，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游隼在哭？”
“耶！”
那小男孩猛地跳起，兴奋地围着那年轻跳了好几圈。
“您好，您就是朱诩先生吧？”
那长着普什图族面容的青年，居然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汉语。
“对，是我。你们果然是中亚解放组织，而且，你们也实在是太严谨了。”
“太好了，您叫我穆萨就行，这是我的弟弟，小穆萨。我们都是解放组织的成员，是他打听到了有一个华夏人被抓，我们有机会与您成功接头的。”
见小穆萨兴奋过后，又有点心有余悸地躲在了穆萨身后，朱诩不免后悔起当时对他的呵斥来。他微笑地向小穆萨招招手，而这个阳光的男孩也当场不计前嫌，冲朱诩回了一个大大的咧嘴笑。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的总部在潘杰希尔，那儿还有些远，接送您的大部队没法过卡，都在城外东南方向待命，所以，之后需要您自己出城。我的任务是卧底在政府军内部，所以不能长时间离岗，撤离的路线就请您相信小穆萨，他是这城里的老手。”
“嗯，我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
说完，穆萨对朱诩郑重地敬了一礼，朱诩也只好不标准地回上一礼。
“跟我来吗？大哥哥？”
“好，你带路。”
小穆萨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并不整洁，就好像是穆萨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再利用一样，他的鞋子也是，左右两只根本不是一双。
整个人身上，最干净的，就是他那纯净的双眼了。
他领着朱诩，在破旧却不失美丽的城市里穿梭，就仿佛跳跃于一幅又一幅被世人遗忘在了地窖中的油画一样。
只不过，朱诩的那通反抗，让城市再次戒严。
杜尚别的城区保留住了百年前的城墙，因此想出城，还得走大路。
小穆萨自己出城容易，带上朱诩可就难了。
朱诩一个华夏人，不蒙面比蒙面还可疑。
“怎么办？”
朱诩和小穆萨一起，躲在了城门后的水果摊旁，偷偷望着那有坦克驻守的哨卡。
朱诩思考了一会，便说道：“你先想办法出去，我再直接突围。”
“不行啊大哥哥，如果我出去了，你怎么找到营地呢。”
他说得对，如果离着太近，那谁也不能保证小穆萨会不会被波及到。
有办法了，朱诩脑里猛地点亮一盏灯。他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变成透明材质，只要不是仔细观察，那就很难被发现。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了哨卡。
只是，小穆萨的年纪太小，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活，不免会紧张。
今天的戒严必须要搜身，那大头兵在小穆萨身上搜来搜去，啥也没摸到，才怒气冲冲地指责起来：“你这小孩怎么非得今天出去！不知道城里发生暴乱了吗！老爷我在这保护你的安全，不给点好处费吗？（波斯语）”
“我...我是来城里买东西的...（波斯语）”
他太紧张了，以至于这没上过学的大兵都能看出他在撒谎：“买的东西呢？嗯？（波斯语）”
“我...（波斯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旁迟迟未说话的卫兵突然举起枪托，竟一枪砸倒了那咄咄逼人的大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