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岛2
“需要审问的人有几个？”
苏茶柒问为他们带路的年轻狱警。
“今天只安排了三人，都是黑色童话的人，分别是：马渴、揭胜男、揭胜利。”
领路的鲻鱼头女狱警利落地回答道，不愧是最大监狱的狱警，专业素养确实高。
“什么？他们都是谁？”
听着三个完全不熟悉的姓名，苏茶柒不禁挠头。
“根据你们模因会给的卷宗，三人的绰号分别是：西海岸男孩、阳爻、阴爻。”
“哦，还有些印象。”
西海岸男孩，在天府市政厅前聚众暴动，被朱必达和赵相机合力击败。
阴爻，那个将方辰三人打至重伤，最后被及时救场的袁野打败的老嫂子。
阳爻，则实在没有听说过。
“我记着还有一个用无人机的家伙，叫雷...什么来着。”
“那犯人送来之后，才检测出来，并不是能力者，就转送到普通监狱里去了。”
狱警刚回答完，就已经到了审讯室门前：“请进吧，马渴一分钟内就会过来。”
狱警将苏茶柒等人请入审讯室内，房间不大，但灯火通明，屋里没有一个光照不到的死角，厚实的玻璃上是互相联通的麦克风，便于和窗那边的犯人直接沟通。
门开了，那个所谓的西海岸男孩，便在两名狱警的护送下，坐到了直背椅上。
曾经古铜色皮肤、恨不得将裤子耷拉到脚后跟的嚣张肌肉男，现在也只能小学生一样端正地坐在那。
“你是西海岸男孩？”
苏茶柒质疑道。
他的质疑没问题，现在的马渴，不仅是换了全套老实本分的纯狱风打扮，就连那古铜色皮肤都没了。
“不是......是...”
他不敢直视对面的三人。
尤其是那一左一右，如门神钟馗般站在苏茶柒身后的乙级能力者狐刘二人。
“你的肤色？”
“是染的...”
古铜色喷油，健美选手在比赛的时候就会喷到身上，来凸显肌肉的线条。这一发现，倒是为马渴成为西海岸风格走了条捷径。
“噗...好，那么，请你讲一下加入黑色童话的原因吧。”
“你知道的，就是...”
在监狱里是禁止健身的，而且伙食又不算差，因此马渴的体型早就走样了，看着如今白净微胖的他，是联系不起来当初那个西海岸打扮的。
“是？”
“......”
他沉默了，尴尬地抓着胳膊肘，捏着自己的皮肉。
“这儿有记录。”
刘苌青将事先准备好的，初次审问时的录像拿了过来。
几年前的马渴，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相爱的青梅竹马。然而，初升高之后，她的能力鉴定成绩却成为了不合格，因此，失去了能力教育，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
而两人的生活，也就因此割裂开了。
尤其是在轩辕越上台之前，能力者的管制要比现在严格许多。
像马渴这样的中等能力者，更是严格管制中的重点，封闭式上学、居家搬迁、节假日禁止外出游玩......只有完成能力者学业，他们才能拥有自由。
就这样，虽然能力分不高，但毕业时的他，依然称得上是三好学生。
是那种看长相，就会猜到他一定很老实的青年。
得到自由后的第一件事，他抱着花束，回到了家乡。
然而，别说是邻家的青梅竹马了，附近一片，都早已人去楼空。
再见面时，是他临走那天，从小巷的非正规足疗店门口。
他们擦肩而过，认出来了，却谁也没敢相认。
三步路后，他手里的花扔了，她手里的烟也掉了。
过了多久呢？他事业不成，在家人的劝说下，打算回去散心，顺便去偷看一眼，仍然深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她，是否安好？
然而，那足疗店，还是跟着这不断凋亡的旧县城，一起消逝了。
只剩下离残垣断壁只差临门一脚的生锈卷帘，和散落一地的斑驳纸钱。
“她啊，上学的时候被社会上的男人骗了身子，又骗了心，让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和那混混四处借钱，从这租了个门头，干起了理发店。后来男的赌博跑了，欠的债也都成了她的。那些黑社会，就逼着她卖，理发店，也就成了足疗店。可惜啊，明明债主都进去了，已经不用还钱了，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击，前年夏天跳河淹死了。真可怜...小时候明明是个那么好的孩子。”
路过的拾荒大妈，看着马渴那恍如隔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从此之后，他就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自我否认之中。
是我的视而不见害死了她，他终日这样想着，每每这时，心里就仿佛被火燎了一下般疼痛，刚吃下去的饭也立刻反胃起来。
然而，这种自我摧残在达到一定界限，足以伤害到自己心理之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便发挥了作用。他被迫想开了，每当他注意力不集中时，那内心深处的自私和侥幸，就会呢喃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混混、是那些高利贷、是那些冷眼旁观的普通人、是所有与能力者站在对立面的弱者的错。
于是，几乎一年后的某天晚上，他在棋牌室里，找到了那个西海岸打扮的混混，用劈柴的斧子，将他连同三个无辜的牌友，一起劈开了。能力真好用啊...把人竖着劈成两半，比平时砍柴的时候还要轻松。
然后，在四处逃亡的路上，遇到了黑色童话，加入了这个致力于重建能力者统治的恐怖组织。
而打扮成自己最厌恶的混混的风格，或许也是另一种，对自己的厌恶吧。
“你对黑色童话了解多少。”
苏茶柒不喜欢掀开别人的伤疤，便直接进行了下一个环节。
“我的领导是干部池先生，至于最高层的龙面具，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你之前为什么要袭击天府市，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动向的。”
天府市的对战，是在苏茶柒和狐归言去楚庭抓捕小龙的时候，几乎同时进行的。
“池先生的命令...他什么也没交代，只是让我们去闹事。”
“命令内容就是这些吗？”
“是的...”
与初次审问的视频对比后，三人确定了，马渴这种外层人员，确实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下一个。
“看什么看。”
那头发有些凌乱的女青年，顶着满脸的不悦，歪着头，嚣张地斜视着苏茶柒。
这儿可没有化妆的条件，可她却依然能用一句好看，来褒奖。
“她是谁？”
“她就是黑色童话的那个代号为阳爻的，中层干部。”
见苏茶柒那疑惑的表情，狐归言便在他身后解释道。
“我怎么没有见过她？”
“她是在渝城尊剑大厦一层，被灵云用麻醉针打倒的。”
“噗。”
苏茶柒哂笑一声，倒不是不相信秦灵云的本事，而是在嘲笑这位中层干部，居然会被这玩意打败。
听着苏狐二人这样毫不遮掩地讽刺自己，揭胜男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喂！我只是时运不济！要不是被那小姑娘迷惑住了，我们黑色童话说不定就赢了。”
哪怕隔着厚玻璃，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只不过，听到这，苏狐二人又是阵相视一笑。
“言归正传，你的卷宗上显示，加入黑色童话后，你并未直接参与过任何恐怖袭击，没有直接造成故意伤害，所以只被判处了三年监禁。既然你不为了暴动，那么，你加入黑色童话的理由又是什么？”
“理由？”揭胜男思考了片刻：“很简单啊，因为我相依为命的蠢货老哥参与进来了。”
“老哥？”苏茶柒问。
“就是那个阴爻。”狐归言替阳爻答道。
“就因为这个原因吗？你在黑色童话里又是怎样的任职？”
“太尴尬了……我只负责基地里的后勤，根本不是什么抛头露面的工作。”
她趴在桌子上，无语地抱着脑袋，把本来就疏于打理而乱糟糟的短发，给搓成了一头风干泡面。
“你对爱新觉罗宣有什么了解？”
“谁？爱新觉罗宣？是清朝历史人物吗？”
“你们不清楚各自的真实姓名吗？他就是你们的领袖，那个龙面具”
“他叫这个名字？”揭胜男大吃一惊，抓着头发回忆起来。怪不得他是乙级能力者，原来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有印象了吗。”
“有...他就是个老古董，我们都没跟他说过话，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池国直接传达下来的。我们也都不喜欢他，他没有什么个人魅力，说白了，黑色童话这个组织，就是各种变态和神经病为了实现自己私欲，而跟着一个试图王朝复辟的大神经病闹事的俱乐部罢了。”
想不到，她对自己组织的分析还挺透彻。
“了解了。”苏茶柒随时记录着：“虽然有些窥探隐私了，但我还是要问，你真的就只是为了阴爻，就加入了这个反社会组织吗？”
“回答你这些问题，能给我减刑吗？”
她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侧发转来转去。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但你不回答的话，会加刑。”
“好吧...真不是东西。”
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就像在晨读里犯困的女学生，摆弄着那根浑圆的、连接在桌面上的防自残圆珠笔：“我当然不想加入了......是老哥他非要加入，我执拗不过他...可是你也知道，那种组织，是不会容忍成员有知情的亲人逍遥在外的。所以，我要么加入，要么去死。”
“嗯，我对你表示同情。你出狱后有什么打算，我会尽力帮你回归社会的。”
阳爻那帅小伙一样的英气外貌，让苏茶柒忍不住多同情了她几分。
从他爱上了秦灵云这点便能看出，他是个十足的假小子控。
“电我的女孩是什么人？”她忽然直起身子来，拿圆珠笔转了转发梢，脸颊通红地问道：“刚才我听到了，你们说她叫什么灵云...出狱之后，我想去见见她......”
“不好意思，无关人员的情况不能向你透露。”
“告诉我嘛，我也告诉你一个，你觉得想不到去问的秘密。”
“是什么。”
苏茶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的审问本来就不在行，要是能有读心术该多好。
“你先说。”
阳爻像匹诺曹一样翘起了笔尖，高傲地指示着。
“是我的女朋友。”
“可恶啊！”
她拍着桌子大叫道，却发现，背后的狱警一直在盯着她，只好老老实实地收起手，假惺惺地回头道个歉。
“我说到做到...秘密告诉你便是了...”
“请讲，我在听。”
“黑色童话只是一个小组织，他们上面还有更高一级的母公司...是这样说吗？还是说是上级？”
“我理解你的表述。”
“那我继续说了，你们难道就没发现，你们少抓住了一个人吗？”
“黑色童话至今都没能确定有多少成员，很多人在龙面具落网后就原地解散了，我自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我会拿无关紧要的人来骗你吗。”阳爻颇为不满地瞥了苏茶柒两眼。
“嗯，我不该怀疑的，请你继续。”
“黑色童话有三个高层干部，龙面具的亲信，池国；龙面具的合作伙伴，那个姓葛的老头；还有一人...就是负责传达高层命令的，人偶师。”
“人偶师？”
苏茶柒立刻想到了那个与他们战斗过两次，并且始终没有露面过的敌人。天府路上追击的车队、渝城里阻拦狐归言的人偶军团。这些都是那个人偶师的战果，而黑色童话覆灭后，也确实一直没有抓获到相似人员的信息。
“对，那个人偶师，她的地位，其实比龙面具要高，甚至可以对龙面具呼来喝去。”
“重要情报，苌青，你记录一下，最好现在就传输给总会。”
说完，刘苌青便将录音发送到了总会的办公邮箱中。
“关于她，你还了解多少？”苏茶柒走到了玻璃前，恨不得钻过去仔细听。
“你别突然这么吓人。”看到苏茶柒拿认真的样子，阳爻吓得挺起了腰板，直接贴在了椅背上：“我又不是不说了，她的行事其实一点也不神秘，但终日戴着面具，也从不说自己的真名。她很矮，身体就像十几岁出头的小孩一样，头发是金色的，不像是染的。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是看着就很贵的洋装，还有好几个和真人一样的人偶跟着她...我只知道这些了。”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外国人吗？”
“我不敢确定...要是情报出错了，别怪我头上...”
“难道黑色童话和国外有关吗，这倒符合常理，本世纪初，各大国的关系都陷入了僵局。有这种行为也正常。但是，会是谁呢？”
苏茶柒回头向刘狐二人取证，却也没得到确定的回答。
“美利坚，欧洲共同体，苏维埃罗斯，新阿拔斯...这四大国都有各自的嫌疑，而其他独立国家，又何尝没有心怀鬼胎的呢。”
只是，苏茶柒又不经意间想起那个鬼影般出现了两次的神秘男人。
第一次是残害了那个或许知晓我过去的百姓。
第二次是在黑色童话总部里突然出现……
难道说……
想到这，苏茶柒不免冷汗直流，哪怕身旁就是护他周全的狐刘二人，他也只觉得一阵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