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什么狗屁东西？就你这业务能力，要不是领导让我关照你！我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了！”
方案被扔得满天飞，司马庚新没有反驳，心里却已经将这个三寸丁构树皮揍了几万遍了。
他默不作声地捡起方案，随后，极不情愿地鞠躬离开。
只是，这样仍不能让领导满意，他还在臭骂、痛责、怒斥。
不止是因为司马庚新工作的不熟练，而是全方面的讨厌。
态度不尊重！一个新来的员工，居然不对着他一个高高在上的部长点头哈腰？
老子可是靠着一路地巴结与努力给别人使绊子才成功上位的，你一个新来的年轻人，说是政府部门离职，结果打听下来，却是被辞退的。却凭着那明星网红一样的外表，混得风生水起。那老子这些年喝酒陪出来的这些毛病，不就白得了？
而且，这个混蛋一点也不怕我……该死的东西，挨骂了不反驳也不谢罪，一言不发地走什么？看不起谁呢？
可他也不敢骂得太狠，那家伙的肩膀太宽了，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人，要是把他逼急了…
想到这，三寸丁还是吞了口唾沫，于是决定还是背地里使绊子比较好一些。
司马庚新回到工位，因为来得晚，又是托关系空降的，所以好位置都被人占了，他的位置，前不靠窗、后不接走廊。
左边是个脏得有味道的位置，右边又是个爱外放短视频的烦人“邻居”。
他个子高、块头也大，在这逼仄的半包围囚笼中，如受缚的笼中鸟、瓮中鳖。
司马家已经衰败了几百年了，要家业没家业，要关系没关系。
李赵朱有五行集团，而且，据说神农一族也是他们背后的势力。
孛儿只斤和爱新觉罗都有地方自治，也是世家大族。
其他大小王朝后裔，多少也都有传承下来的家业和势力。
哪怕建国前的封建遗老和站到青天白日旗下的，也都在这四百年里重整旗鼓。
只有他两家，司马家与刘家，什么也没留下来。
说是什么也没留，但也只是相对其他家族，比起平头百姓来，还是强了许多。
司马家有一套京城里的祖宅，起码能当作立足之地。
刘家从一百多年前举族迁去岱岳省后，就沉迷于考公考编，要不是刘苌青小时候叛逆，真怕他们家族的能力就这么断代了。
司马庚新还有闲心替别人操心，先想想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吧。
领导看不上他，他更看不上领导。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在模因总会的时候，这种小人物，他都不屑一顾。
可现在，组织里为了让他们这些前模因会的遗老遗少有安身之地，允许他们隐藏自己的能力者身份，伪造身份，在非能力者的社会里求生存讨生活。
在模因会时期的收入都被没收。
子央家的私立医院是全国第一，他年纪又轻，还没上大学，未来一片光明。
杨或家虽然不像赵家那样富甲天下，四百年前却有“从龙之功”，地位匪低，足够她啃一辈子老。她又是那样优秀的女孩，多少公子少爷盼着能够娶到她这样的妻子，哪怕都解放了四百年了，可向往王室血脉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能娶到这样的儿媳，足够那公公婆婆在上流聚会里吹得别人眼红好几年了。
只有司马庚新，全家都指望着他养活呢，父亲想卖掉那老宅子，可那种一环的大院，谁会买？而且，因为文物保护的原因，大概率是不让卖的，能允许他们一家住，也是多亏能力者家族保护政策。
说到前同事…没想到，这五年就这样莫名其妙得完结了。
他今年二十七了，刚毕业时候，还一筹莫展。
虽然因为乙级的缘故，在京城能力大学里当了三年模因会会长，但他是偏功能性的能力者，毕业之后，该何去何从？
论前途，还不如丙级的战斗性能力者…
可是，谁能想到，他走出送别会大门的那一刻，居然会遇到他。
那个因为“白发的甲级”身份而早就闻名天下的轩辕越。
居然会亲自来招募他。
“我不觉得找这么多人手有什么作用。”
“他会有用的，哪怕不是现在。”
他似乎，还是被姬妤哄骗着来的。
是被名不见经传的皇叔三顾茅庐，还是三分天下的汉昭烈帝礼贤下士。究竟哪个更能让人臣服？
但他并非卧龙，别说是被轩辕越选中了，就连找个满意的工作，都是十足的美梦。
于是，他抱着所有自己的文件，走进了天下第一园。
而且一入职，就是部门长。
除了被姬妤以杀杀锐气的理由揍到站不起来外，他是无比地感激轩辕越给他的一切。
但随着那天响彻全城的广播声，一切都被打碎了。
轩辕越亲口承认了作为“风里越”的真相。
他想亲口质问对方，究竟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可是，他猛敲桌面，心里不忿道：到底是为什么？
可等怒火褪去，他又担忧起自己的敲桌是否会影响到别人？
哦，看来是不会挨骂了。
今天的办公室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哈欠…他张大嘴，不再像从前那样在意形象，说到底，胡子也该刮了。
在总会的时候，平日里都早十晚四，中午还能休息两小时。
现在…要再早个两小时，就该是早四晚十了。
工作的地方，在四环外，家却在一环里。
唯一的好处就是，来回的地铁，往外环去的那辆总是满员，自己该坐的这辆，总是有座。
却也免不了一些针扎一样的眼神。
从外环回一环，还要坐地铁的上班族，像巴黎街头的默剧演员一样。
我只是太累了，不想开车而已。
他自我安慰道，却又不愿闭上眼休息，生怕坐过了站。
尤其是今天，加班加到深夜，整个车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这样颓废？”
“是啊，加了好久的班了，领导又老是找我麻烦。”
“杨或她怎么样，我一直没找到她。”
“她？大概是在家里宅着不肯出门吧。”
他摊开胳膊，倚靠在那冰冷的车身上。
“哦，难怪。你总不能在这种地方忍气吞声，哪怕你家里没有人脉，你自己就没有吗？轩辕柒回来了，你去找他帮忙，总该有机会回到从前那样的。”
“唉，我不敢面对他，想想以前的那些任务，居然都是在助纣为虐，在加害他…让我怎么去面对他。”
司马庚新叹息道，却突然，冷汗直流。
是谁？
他猛地转头，却与姬妤面面相觑。
“姬妤？你不是？被关起来了？”
他二人，隔着三座远，所以，他并未看出姬妤那疑惑的眼神来。
“消息没有大肆宣传吗？我以为你会被吓到呢。”姬妤捏着自己下巴，喃喃自语道。
“是吓到了，但没有那样害怕，说到底，就算是遇到鬼又怎样……你无罪释放了？”
司马庚新抽出扎进裤腰里的衬衣下摆，好散去刚才的一身冷汗。
“越狱了。”她说得无比轻松。
“越狱？你不怕我报警吗？”
“我也袭警了。”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神人，难道你不想在国内混下去了吗？”
“大概吧，我接下来要去东瀛一段时间，所以打算和朋友们告个别。”
“你拿我当朋友？真是受宠若惊。”
“该去找小杨或了，谢谢你提供的情报。”
“这就要走了吗？你的情绪很稳定啊，你那样喜欢风里…轩辕越，却看不出来一点悲伤的情绪。”
“这有什么好悲伤，我从四百年前就是他的人了，前几年只不过是角色扮演而已。”
“哈，那你这时间还算久的呢……”
司马庚新卡壳了足足十秒，才突然惊恐地看向姬妤。
可她，却早已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座椅上那明显的臀印，他恐怕只会以为这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姬妤她，居然是风里越的同僚…
不对！她说的什么？去找杨或？不对！
杨或家，与他就隔了两条街。
可这地铁，又怎能在速度上比得过姬妤？
只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京城一环。
自风里越事件后，整个京城的安保工作都升到了战时水准。
而姬妤在公安总部的越狱，甚至让二环以内都展开了戒严。
“有种熟悉的感觉。”她自言自语道：“我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抓特务的，记着开国大典的时候，我还亲手抓住了个乙级的，结果他认识我父亲，我才不得不处理掉他。好了，回忆结束，让我看看，杨或的家在？”
与此同时，杨或家中。
她已经有几天没出门了？
母亲照常将饭菜放到门口，再照常去收掉脏碗筷。
“别再玩电脑了。”
“我没玩！”
杨或蜷缩在床上，蒙着厚厚的被子，哪怕屋里暖得和初夏一样，她还是要给自己捂出一身汗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枕头已经哭湿好几个了。
那天，怎么都调查无果的她，想到了一个绝世好方法。
她冒着犯罪的风险，破解骇入了，轩辕家的档案。
然后，发现了姬家那消失了四百年的族谱。
姬焉，字英堑，国军陆军上将。
其正室芈氏于民国八年，产下一女，取名为——姬妤。
民国十二年，又产下一子，取名为，姬羡。
而那之后，整个族谱，就这样断代了。
“姬家的调查结果如何？”
她监听了公安总部。
“还没有什么成果，她家就一个弟弟姬羡，小时候伤了风，智力有问题，什么也问不出来。”
怎么可能……
她捂住嘴，却怎么也掩不住那悲恸的哭号。
不相信，不可能…直到不久前，她又偷来了，公安总部的监控录像，才亲眼看到，姬妤是怎样越了狱，又怎样与风里越一起一走了之。
风里越怎么样无所谓，唯独姬妤姐，为什么也是坏人…
这些天，她一直徘徊在回忆与否定之中。
可是姬妤姐她什么坏事也没做啊…
她保护我、陪我玩、照顾我…
“宝贝？有朋友来找你了，别闷在屋里了。”
妈妈又在喊她出门，前些时候，也有以前的朋友来找她，可她面对的那些，是再多朋友都没法替她排忧解难的。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去就行。”
朋友的脚步声，已经顺着楼梯，来到了她的门前。
笃笃。
她当然不会去理会。
咔咔。
怎么是开门的声音？我记着把钥匙都拿进来了都。
哼，谁来我也不会出来的！
想到这，她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杨或，近来可好？”
…
？
姬妤姐？
“啊！”
她尖叫着一跃而起，却踩住了被子，被那厚实的棉花裹住脑袋，一头栽了下去。
却被姬妤稳稳抱住。
“救！救命！”
“嘘，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姬妤捂住她的嘴，她的手好软好滑，明明是打架挥剑的手，比杨或的还要嫩得多。
杨或却还在挣扎，嘴里呜呜咽咽说着什么。
“我有对杨或做过什么坏事吗？怎么这样怕我？我那样喜欢你，你却这样对我吗。”
听到这，杨或才停下那乱蹬的两条细腿。
“呜啊…”姬妤松开手，她才终于能张嘴：“你为什么是和风里越一伙的…”
说到这，她又止不住得哭了出来，她这三年，一直同小跟班、妹妹一般粘着姬妤，两人的感情，至少在杨或眼中，是非同一般的。
“和谁一伙，又有什么关系，又怎么判断孰是孰非呢？”
她说得不错，哪怕乞伏於、蚩于方行事过于暴戾，可风里越和她姬妤，又有什么罪过？
“呃…啊。”
杨或哑口无言。
“我看得出来，你早就查明了我的真相，却没有举报，真应当谢谢你。”
她依旧是揽着、抱着杨或。
“我是…”
“你真的很厉害，所以，你愿意为我做事吗。”
为风里越？怎么可能？不行！
她还未回答，姬妤又抢先一步追问道：“不是为了他们，也不是为了风里越，只为了我，可以吗？”
“但是…”
“嘘，我不想听到你拒绝，而且，哪怕你拒绝了，我也有办法利用到你，我过段时间后，就要去东瀛了，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所以，才特意来与你道别。”
“你…”
“我活了四百余年，不算长，也不算短。因此我仍是我们中最有人心的，所以，我的心里有爱，有喜欢。我挚爱着的，只有先生一个人。其他人类，在我眼里，只是能够沟通的低等物种，可这么多人里，总有几个雌性，能让我同样心生想占为己有的喜爱…”
她突然贴近杨或，紧攥着她的双手，另一手，却伸进了她的睡衣里，用那冰凉的指甲绕着肚脐，以温热的指腹轻捏着她那柔软的小腹。
“别…我好几天没洗澡了…”
“那样更好。”
姬妤顺着她的脖子，细嗅了起来，那温热的鼻息，将她吹得面红耳赤，浑身发软。
“我也好喜欢你，小杨或，成为我的东西吧，只有这样才行。”她突然轻咬了杨或的脖子一口，将一直憋着气的杨或逼出一声娇嗔。
她的心想答应，理却难以同意。见她还是这样矜持，姬妤便要将手伸向她两腿之间。
“不行…嗯…”
“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只能答应，不能拒绝，知道了吗。”
姬妤含着她的耳朵厮磨道，眼见着就要被那靡靡之音所灌醉。
嗙！
窗户，被打碎了。
司马庚新毫不留情地撞了进来，可又突然后悔自己的只身一人，他拿什么与姬妤斗？
“我会再来的，杨或。”
司马庚新举起电脑椅，挥向姬妤，可她却在留下那样一句后，再次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