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情绪低落的哥哥，沈暮秋没提晚上发生的事情，笑着说：“哥，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新家。
我先说好，房子有些旧，你可别嫌弃。”
“那是你的心意，我怎么可能嫌弃，喜欢还来不及。”
沈星回接过火把照路，嘱咐妹妹在后面小心跟着。
人心如刀，今天晚上沈星回在无形中被斩了好几刀，挺拔的脊梁骨好似都要塌下来了。
沈暮秋在后面看着只觉鼻酸。
哥哥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尽管之前有她提醒，可是真正经历这样的事情，那种彻骨的痛一分也不会少。
这些痛，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缓过来。
她几步上前扯着哥哥的衣袖，嗡声道：“哥，你看，月亮也在跟我们回家。”
这声音跟记忆中的声音重合。
沈星回想起，在他还年少的时候，妹妹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说：哥哥，月亮跟我们一起回家了。
我们的娘就住在月亮上，她也跟我们一起回来了，我们有家人，才不稀罕沈家那些人……
沈星回抬头望天，逼回汹涌地泪意，然后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妹妹的手往家走。
跟小时候不同的是，他们都长大了，不必再回沈家，而是只有兄妹俩的新家。
这似乎是他们小时候做过的梦，兜兜转转，多年以后终于实现了。
*
沈暮秋买下房子之后托人帮忙收拾，房子周边的杂草都被拔掉，门口还种了两株丈高的桂花树，从外面看着倒是不错，一点也不显破败。
房子收拾好后她得空就往里面搬些东西，生活用品也很是齐全，今晚就可以直接住下。
举着火把进屋以后，沈暮秋先去厨房烧了锅热水，沈星回则举着火把在院子里和各间屋子都看了看，简单朴素，却很温馨。
尤其他的房间，不仅粉了墙，铺了木地板，地上甚至还放了毯子，光是看着都觉得柔软。
衣柜里放了四季衣服和鞋袜，都是全新的，床上也铺着厚厚的被褥。
沈星回倚在门框上看着里面的一景一物，仿佛看到九儿细心准备这些东西，满是憧憬等他回来的模样。
这就是九儿给他准备的家，真好！
他举着火把回到厨房，习惯性地抬脚迈门槛，却发现厨房门口也是平的。
他弯腰去看：“九儿，这房子里面怎么都没门槛，我看着像是新挖掉的，是门槛不好要重新换吗？”
“这个呀……”
沈暮秋烧火的手一顿，似乎在犹豫这话要不要说。
片刻之后她释然一笑，开口解释：“我之前做梦，梦到你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受伤了，腿脚不便，所以修整房子的时候让人把门槛都给拆了。
我想着给你买个轮椅，以后你进出各个房间都方便。”
这话说完，沈暮秋好像有了些谈兴，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李婶子家不住了的旧房子，很破吧？
可我重…我那个梦做得太晚，距离你回来之后一个月，已经来不及盖房，只能买现成的。
我之前想过要在县城给你买套宅子，可以远离沈家人，也方便你看大夫。
可我手上的钱太少了，怕买了房子就不够让你看病。
更怕我上山打猎的时候，你被人欺负了我都不知道。
我就想着在村里买个小院子，门前种菜，屋后养鸡喂猪，多少能省些钱。
我上山打猎的时候，村里人也可以帮我照看一二。
我计划着买个人来照顾你，但是买来的人毕竟不那么放心，总得有人盯着才行。
我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哥，我没想到你竟然好好的回来了，却……”
灶膛里燃烧跳跃的火焰映在沈暮秋的脸庞，让她脸上的眼泪无所遁形。
沈星回听着妹妹明显哽咽的声音，越积越多的情绪也在这时喷涌而出。
他想着沈家人送上来的那碟子下了药的饼，想着沈二壮跟沈家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想着沈大壮和沈三壮拿着武器推开房门时的狠厉，想着被挖了的门槛还有铺着木地板和地毯的房间……
这些画面好似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压得他的头仿佛有千斤重。
他低下头，一滴眼泪从眼眶滚落，重重砸在地上。
他没再允许自己流下第二滴泪。
他跟沈家的恩和情，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从此便只有恨了。
老天爷对他不公，给了他那样不堪的家人，却也送给他最好的妹妹当做弥补，他该满足了。
再抬头时，他又成了可靠哥哥的模样：“九儿，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不想了，抬头往前看，好日子在跟咱招手呢。
你可得快些振作起来，哥还指望你帮忙找个嫂子回来。”
沈暮秋听到这话后破涕为笑，她擦干眼泪，打趣道：“哥，你想找个啥样的嫂子，先说给我听听，我看看你的眼光靠不靠谱。”
沈星回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说起来一点也不磕巴：“我想找个脾气好，手脚勤快，做饭好吃的姑娘，模样好就最好了。
当然，最主要是能跟你合得来。
我就你这一个妹子，姑嫂关系最重要。”
沈暮秋笑着应下：“行，我知道了，改明儿我就找媒婆打听打听，指定能找一个好嫂子回来。
哥，水热了，你去你房里拿盆来打水，小盆洗脸，大盆洗脚，漱口杯在盆里，帕子在柜子中间那层。”
沈星回看着妹妹揭开锅盖，热气扑腾在脸上的模样，只觉得这就是他盼了十年的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间烟火。
眼下这家里还缺个媳妇缺个孩子，等人补齐就热闹了。
当然，这家还得翻新，得盖个带花园子的青砖大瓦房，他得让他妹子和媳妇孩子都过上舒坦的好日子……
可惜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
沈家兄妹这边一派温情和睦，但另外一个沈家却是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