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片寂静。
臣夜背后窜起一阵凉意,他默默地与主治医生对视。
宋妍紧攥着拳头,脑中的弦快要绷断。
这一瞬间,江茉异常冷静。
她站起身,趴在郁川庭耳边。
一字一顿道:“郁川庭,如果你不在一分钟内醒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说到做到。”
说完之后,她紧紧盯着墙上的钟。
指甲渐渐嵌入掌心。
就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一道细微的气声:“别……”
江茉错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把耳朵贴在郁川庭唇上,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夹杂着如蚊鸣般的声响,“别……”
与此同时,郁川庭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江茉喜极而泣,她边哭边喊,“郁川庭,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名医护人员冲上前去,江茉抹着眼泪,赶忙退到医生身后。
病房里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郁川庭清醒了。
只是和预想的一样,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
江茉强忍着泪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郁川庭斜靠在床上,睁着朦胧的双眼,唇角含笑,“我能看见,只是看不清。”
“还有哪里不舒服?”江茉紧张道。
“看不清你,心里不舒服。”
江茉哭得像个孩子,“那怎么办?”
“你把脸凑过来。”
江茉抹掉眼泪俯下身去。
“再往前一点。”
她往前贴了贴。
“再近一点。”
江茉一直往前,直到鼻尖与他相触。
“这次呢?”
郁川庭抬起下巴,忽的含住了她的唇。
他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呢喃道:“想你……”
江茉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掉落在郁川庭唇上。
“别哭……”
郁川庭越是安抚她,她的眼泪就越多。
泪水将这个吻染得又甜又咸。
江茉主动结束了这个吻,她抹着眼泪,“郁川庭,你明明比我还难受,干嘛要安慰我?”
郁川庭目光涣散,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见不得你哭。”
“嗯,我不哭。”
江茉克制着哭声,站在床边平复着呼吸。
郁川庭眼前一片模糊,却能看到一团小小的黑影,他知道,那是他的阿茉。
于是,他的眼睛便跟着那团黑影移动。
“小茉。”
“嗯。”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他现在不敢随意乱动,但他能感觉到,脸上受了不少伤,至于伤成什么样,他不知道。
江茉垂眸凝视着郁川庭。
他的脸上有几道伤口,好在不深。
严重的外伤都在腿上。
江茉知道,郁川庭是个很在意形象的人。
“不丑,甚至比以前更帅了。”
“小姑娘挺会骗人。”
江茉声音放柔,“真不丑。知道战损妆吗?你现在就是。”
“战损妆?”郁川庭不懂。
“嗯。就是那种又帅又有破碎感的脸。”
郁川庭一声嗤笑,“等我能看见了,我就去网上搜搜,什么叫战损妆。”
“嗯,这天很快就会到来。”江茉忍着鼻尖的酸涩,转过了身。
郁川庭听着房间内的脚步声,看着眼前的黑影。
在确认江茉离他很远时,他默默收回了笑容。
腿上的疼痛深入骨髓,连着筋脉弥漫全身。
大概是因为视力受损,他的听力十分敏感。
刚才几个医生低声交谈的内容,他全部听清了。
大概说,他的腿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至少需要一年。
而他的眼睛能不能痊愈,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的。
郁川庭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好不真实。
没一会儿,耳边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江茉把一盆温水放在床边。
“我帮你擦洗下身子,顺便给细小的伤口涂点药水。”
这是医生嘱咐过的,所以江茉每个步骤都不能落下。
郁川庭不能动,任由她解开他的纽扣。
郁川庭隐约听到吸气的声音。
“看着害怕就别擦了。”
江茉捂着嘴巴,面对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不害怕,有的只是心疼。
为了不让郁川庭担心,她只能佯装淡定。
“这有什么怕的,顺便摸摸腹肌。”
郁川庭笑。
江茉沾湿毛巾,边擦边和他聊天。
“你知道吗,柿子长大了很多,每次我给你打电话,它都在一旁偷听。我发现,比起‘哥哥’,它好像更喜欢‘爸爸’这个称呼。”
“是吗,你喜欢哪个?”
江茉抿着嘴角,“你猜猜看。”
郁川庭故作神秘,“我知道,但我不说。”
“哼。”
江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拿着毛巾划过他胸口,“觉得凉就告诉我。”
“有你在,我浑身燥热。”
“油嘴滑舌。”
江茉嘴上和他打趣,心中却思绪万千。
半晌,她敛起几分笑意,缓缓开口道:“你之前说,等你办完事就把一切都告诉我,现在能说了吗?”
……
云冉再次出现的消息传到了云啸和霍淑兰耳朵里。
而与这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她开车撞向郁川庭后带伤投河。
云啸又急又气,“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霍淑兰捂着胸口面色惨白,险些晕过去。
“她……她……”
云啸瞥她一眼,“你当初为什么不把她看好?现在可好,惹了一屁股事,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霍淑兰蜷缩在沙发里,早已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你快想办法找找她啊,万一还活着。”
“活着?活着的结果就是被关进监狱!”
霍淑兰闻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冉冉,这可怎么办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妈还怎么活下去啊……”
云啸急的团团转,此刻的他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既怕云冉连累了自己,又担心她真的死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如炸弹般抛出了一连串声响。
他看向屏幕,心脏不由得提到嗓子眼。
他双手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按下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