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听闻府内抬回一个姑娘,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怀瑾那小子真的是无法无天,我说了多少次,不准他……”
“夫人,这回这姑娘不是找二公子,是来找大公子的。”管事解释道。
“真的?”沈夫人眼中的怒气只一瞬就转换成喜气,“姑娘在哪儿?我去瞧瞧。”
“夫人,那姑娘在雪地里冻晕过去,大公子说不让打扰。”
沈夫人双手合十不住作揖,“阿弥陀佛,这回可真是老天开眼,他终于对姑娘家上了心!”
管事心中亦是感慨,外头都在传他们大公子好男风,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可偏偏这事还没法儿解释。
要是大公子能娶妻生子,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府中对这位姑娘的到来都格外欢喜,沈夫人更是从库房里挑出上好的补药叫人熬汤。
虽说暂时不能见面,但关怀总少不了的。
宋清允悠悠转醒,脑袋还不算明晰,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儿不是慕家!
“醒了?”
是个男子的声音。
她吓得心头一凛,撩开幔帐正见沈淮序坐在桌前,紧跟着宋家诸事就浮现眼前。
忍住心中的恐惧,她赤足下了床,牵着他的衣角跪地伏倒在他跟前,“求沈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们宋家一命,我宋清允甘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你以为宋家遭难,是我所为?”
宋清允绝不相信父亲会通敌,她心里也清楚,沈淮序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也是绝无可能承认的。
“求沈大人垂怜。”
她只能求他。
她只能如他的意,把自己变成他脚下的尘土。
沈淮序搁在桌上的一只手不自觉捏紧,可神情仍是冷冷的,“我不缺做牛做马的人。”
宋清允含泪直起身,迎上他的目光,“若是做其他事……清允也甘愿。”
他心绪彻底乱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可他偏偏讨厌失控感。
面对她如此乞怜,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百般忍耐后,一只手还是覆上她的脖颈。
这样细嫩的肌肤,这样纤细的脖颈,只需悄悄一用力,就能拧断,“你可知,若做了我的人,会面临什么?”
宋清允吓得面无血色,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会面临什么?她不敢细想,光是看到他这个人她就觉得害怕。
若是,若是……那便只当自己死了吧!
“只要您愿意,怎么样都行。”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在滴血,可父兄入狱,母亲一人被围守家中,只要能救他们,她真的什么都愿意。
他松开手,“我答应你。”
她也跟着松了口气,颤抖着身子留下两行泪,忽又听他道:“不过我没有万全的把握,案子是太子爷亲自负责,我会从旁协助,若你父亲含冤,定会有还他清白那一日。”
“我明白的,我父亲绝没有通敌。”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不能放弃。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才消解掉自己所有的冲动,“好好将养着。”
这语气听不出半点温情,但好在是他离开了房间,宋清允摊倒在地,伸手摸了摸脸颊,擦了满手的泪。
沈淮序这一生伴随着许多恶名,那些恶名大多不实,对虚造恶名的那些人他也毫不在意。
唯独在意的这一个,他却实实在在对她动了不堪的念头。
他已经放过她一次,这次是她自己求上了门,他断然没有再弃一次的道理。
她父亲传递的信件中查出来半块舆图,字迹并非他人仿造。
纵使宋大人自己不承认,但许多人亲眼所见,信件确实是他亲手所寄。
通敌叛国是大罪,纵是太子爷这样宽厚之人,也说出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话。
罪名虽未定,但几乎没有辩驳的可能。
他能做的,就是保住她,让她父亲免受些皮肉苦。
入夜前雪终于停了,他吩咐府中管事:“给她找个女医官。”
管事点头应着,又道:“老夫人说想见一见这位姑娘。”
“母亲不会想见她。”
这等没情由的话,管事也不敢深问,只以为是大公子维护心太过,不愿让姑娘家露面。
其实沈夫人盼大公子婚事多年,又岂会为难这姑娘呢。
慕念白回家时,早上骑的那匹马已经在门口。
“张叔,这马是怎么回来的?”
“这马是一个小厮送回来的,我问他是谁,他也没作声。”
马送回来,人却没有一并送回来,看来晏小殿下说的没错,沈家收留了清允。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往内院走,父亲从书房探出身,“回来了?”
“回来了。”
见她心事重重,慕父道:“你随我来。”
跟着父亲进了书房,他似乎对只有她一人回家并不意外,“有个事情从前我听过一耳朵,只是没当回事。”
她没说话,等着父亲的下文。
“沈家当时想与宋家联姻,是沈少卿主动提出来的,虽然两家还没行纳采礼,但两边长辈见过面,亲事也只差走个流程。”
这么说,沈淮序还真是一早就看上清允了!
可后来清允主动退了婚,沈淮序又是那种不容得罪的性子,宋家的事难道真的是他一手所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会怎么对清允……慕念白顿时生出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听到这事时宋家已经退了婚,所以也就没跟你提过。”
“爹……”
“爹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这两年爹爹看你处事愈发成熟稳重,如今宋家姑娘遭难,你没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多谢爹爹理解。”
“爹爹只有一个要求,凡事量力而行,尽心就好。”
“女儿记住了。”
回到寝房,她开始琢磨事情转机何在。
晏小殿下那边一口回绝,站在他的立场,拒绝也无可厚非,毕竟这通敌卖国,卖的可是他晏家的国。
如今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法子——燕小公爷。
若清允的父亲真的是被冤枉,总会有迹可循,只要有人能出面为他主持公道,就能叫那人奸计不能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