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白勉强扯着面庞笑了笑,这沈二公子瞧着是个阳光大男孩,心思竟然像女孩子一样细腻。
“还得多谢沈二公子相救,不然我今日……”
沈淮瑾怕她想起不好的场面,立即打断她,“你老是‘沈二公子’‘沈二公子’的叫着,显得多生疏呐,干脆就叫我淮瑾吧。”
若是平日遇上沈淮瑾,他这样跟人套近乎,慕念白一定会觉得这个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名副其实。
可如今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只觉得他待人真诚,“叫淮瑾……会不会太亲切了点?”
“不会啊,满京城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叫。”
“那行,以后我也这么称呼你,不过今日还是先容我缓缓。”
“好,对了,我还没问过姑娘姓名。”
“慕念白。”
沈淮瑾将名字嘀咕了两遍,欣喜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念白,显得不那么生疏。”
像是怕被她回拒,他立即站起身,“你先休息会儿。”
临到出门,他一拍脑袋,“对了,你家住哪里,要不要我派人去跟你家里人说一声?”
“请问沈二公子,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过了三更。”
慕念白兀自黯然,“多谢沈二公子的好意,这么晚了,想必我家里人已经睡下,明日我赶在他们起床之前回家,应当无事。”
沈淮瑾又查看了一回炭火,替她温了壶茶在茶炉上,将门关好退了出来。
折腾一晚上,回自己房间,他才觉得困倦不已。
这要是搁平时,这个点儿他还在喝花酒呢,压根不晓得“困”字怎么写。
谁知刚脱下外衣躺在床上,就有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动静之大直恨不得将门敲烂。
是谁大晚上还不让人睡觉!他立即和衣起身,一边跑一边喊:“来啦,来啦,别敲啦!”
他愤懑地想:不管是谁,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就是不道德的,就该挨骂。
可是开了门,还没等他说话,就被来人那冷冽的眼神上下扫过三遍,这可太吓人了!
“之初哥哥……”
“人呢?”
“什么人?”沈淮瑾一拍脑袋,“你是说念白啊?她在我家里睡觉呢。”
晏之初骑马受了阵冷风吹,语气也似被淬了霜,“你叫她什么?”
“念白啊……”
景策生怕他二人打起来,赶忙打圆场,“我们爷想去看一看慕姑娘。”
“噢噢,好的。”
沈淮瑾带人到了慕念白房前,“念白刚睡着没一会儿,你们小点儿声。”
又一阵寒意自背后袭来,他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在冷冷盯着他。
令人奇怪的是,那日在家门口,就是之初哥哥将她带走的。
如今这位姑娘前脚刚出事,后脚之初哥哥就赶了过来。
以他在花丛中穿梭多年的经验,这两人绝对交情匪浅,而且不是普通的情谊,更像是男女之情!
堪破了这一点,他十分配合地哆嗦了两下,“啊,我忽然觉得好冷,我先回房睡了,你们在这儿慢慢看。”
实则这外头也看不见什么,隔着窗户棉纸,只能看到里面微弱的烛光和旺盛的炭火。
景策小声提议:“爷,您要不放心,要不进去看看?”
晏之初总算听到句顺耳的话,他默然推开房门,很顺手地将景策关在了门外。
景策摸了摸鼻子,径自在旁边找了间空房就和衣而躺。
房内,慕念白睡得深沉,不过睡相算不上好——侧躺着将被子拥在怀中,一只手伸出了床榻。
似乎是今夜受了惊吓,她在睡梦中还会偶尔蹙眉。
晏之初凑近看了看,确定她连面皮都没破,衣衫也是完好无缺,那颗悬着的心才安放下来。
也不知那人用的什么药,会不会对她身子有影响。
纠结再三,他还是决定为她把个脉。
将手烤得暖烘烘,又将凳子搬到她床边,坐定之后,晏之初屏住呼吸,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触及的那一刹那,他竟然有种耳根发热的感觉,心跳也没来由地加快,确定没有将人惊醒,他才闭眼继续。
可闭了眼,手上的触感就愈发鲜明,他在心中念了几遍“医者父母心”,才勉强能静下心去切脉。
脉象和缓有力,按之微微如琴弦,属平和质,略带些气郁质,或许跟这些日子宋家的事有关。
看脉象那人应当是下的蒙汗药,而非合欢散。
暗卫说没有听到呼救声,可见她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人下了药。
海棠春的人胆大包天,竟敢对她做这样的事!
眼下先照顾她才是要紧,海棠春的帐,跑不掉!
晏之初坐在床边,想着她这三四年过的日子,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了婚,独自开了家胭脂铺补贴家用,前有对家阻挠,后有邵家诬告,实在是曲折。
她终归只是个小姑娘,不谙世事,没有经历人性的险恶,独身闯荡,只有吃亏的份儿。
他不介意当她的靠山,可这小姑娘并不顺杆爬。
深夜幽静,他开始考虑母亲的建议,犹豫着要不要将她带回家去露个脸。
慕念白在睡梦中惊醒,大约是挂念着要在父母亲起床前要翻墙回家,所以一醒过来她就探头去看外面。
可惜外头此时已是天光大亮,完蛋!
以前夜不归宿还有清允可以当借口,现在可没什么好借口。
前面才发生过被邵志勇袭击的事,昨夜又差点儿被人侵害,要是被父母亲知晓,必然不会允许她再在外面奔波。
“睡醒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
有人推门而入,她逆着光看了好一会儿,“晏小殿下?”
“念白啊,你醒啦,快喝点儿粥,我和之初哥哥一起……”沈淮瑾咋咋呼呼将一扇门推到贴了墙,才看见他之初哥哥的脸色,于是立即改口道,“是之初哥哥亲自熬的肉糜粥。”
“你再去烧壶水来。”晏之初对他道。
“哦。”沈淮瑾摸了摸后脑勺,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起来喝粥。”
慕念白急急下床穿鞋子,“多谢晏小殿下的好意,不过我得赶紧回家,我昨夜一夜未归,连我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我的踪迹,只怕我爹娘这会儿急坏了。”
“不必担心,我已经叫景策去慕家知会一声。”
她穿鞋子的手顿在空中,“您让景策怎么说的?”
“就说……”晏之初故意拖长语调,“慕小姐宿在我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