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桐一直等到日影西斜,都没见着小姐的影子。
锅里的汤早已被熬干,小火慢煨也挡不住几个时辰的熬煮。
虽说往常小姐回家总没个定数,可这回是小姐亲口所说,要赶回来给老爷送汤。
没能及时回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因为前些日子小姐才打过玲珑阁的屏墨,月桐担心她被人报复,所以越等越慌。
她走到巷子口去张望,也不过是想抚慰自己内心的焦灼。
结果就是在这巷子口,看见了地上的碎瓷片,是慕家常用瓷碗的碎瓷片,瓷片下还有一堆已经干涸的渍迹。
这不是小姐出门时拎的那盒鱼汤么!
虽然食盒不见踪迹,地上也没有任何鱼肉残留,但这个味道,她喝了三天的鱼汤的味道,一定错不了。
小姐出门前既是盛装打扮,对这鱼汤又是郑重非凡,绝不会发生打翻鱼汤的事。
所以,她是被人绑走的,小姐出事了!
月桐飞奔回家,向慕夫人说明此事,转头儿又拉着晚芳一起去了五城兵马司找裴指挥使。
光天化日屏墨竟敢把人绑走,真是无法无天。
裴瑀在得知此事之后,立即派出人马四处找寻,又亲自赴栖迟禀明事宜。
“你是说,她是在家附近被人掳走的?”晏之初眯着狭长的双眼,周身气魄逼人。
“是,她家丫鬟说在家附近发现被打翻的鱼汤……”
晏之初身子豁然前倾,眉头深深皱起,“鱼汤?”
“是……是这么说的。”这紧张气氛下裴瑀说话不自觉打结。
“来人,带上二百亲兵,随我去找人!”
“是!”景策立即应和。
裴瑀大着胆子劝:“小殿下,下官已经派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去寻,您要不……”
然而小殿下扬手打断了他,紧绷的下颌线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必多言。”
奉国将军掌一万五的亲兵,非情况紧急,绝不会轻易动用。
天子脚下,稍有异动就会被扣上谋反的嫌疑,尤其是在皇上和太子关系如此紧张之际。
太子千叮万嘱,务必低调行事,可眼下他不顾上这许多。
二百亲兵点齐,晏之初翻身上马,景策和裴瑀立即紧随其后。
夜幕将将降临,两三百的人马在街上奔腾,阵仗极大。
只怕他们这边才动,那边立即有人将消息递进宫里。
五城兵马司的人先到了洒金街上的玲珑阁,没有见到老板屏墨,又打听到了她的住所。
去的路上和策马奔来的指挥使打了个照面,“大人,那女的不在店里,卑职正准备去她的住所。”
“带路。”
屏墨正和屋里的男人厮混,骤然听得敲门声砰砰作响,娇嗔着对身下的杨二爷道:“也不知是哪个作死的,敢扰了大人的好事。”
杨二爷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甲胄相碰的声音,院子和房门几乎是前后脚被人踹开,一堆亲兵服饰的人涌进房中。
紧接着一个器宇轩昂的人走了进来,他眉眼间透露着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床上的两个人见状,立即将身子缩进被窝。
“杨雄?怎么是你?”裴瑀后脚随着小殿下进来,皱眉看着床上之人。
杨雄没成想会在这样尴尬的时候碰见上峰,吓得舌关打颤,“裴裴裴……裴大人。”
晏之初便知这就是那个假冒千户的人,他只看向他身侧的女人,“你今日可曾指使人绑了三春晓的老板?”
屏墨拿被子挡在胸前,“三春晓的老板……慕念白?我绑她做什么。”
晏之初一个眼神,就有士兵拔剑架在她脖子上。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女人是个疯子……”屏墨哭喊着,直到被亲兵怒喝一句“嘴巴放干净些”,她才闭了嘴。
看这哭哭啼啼不成事的模样,晏之初蓦地心头一沉,手掌在背后紧紧攥成拳。
一想到她是在给自己送鱼汤的路上被人劫走,他就止不住的自责。
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跟她讲,事关这旋涡暗藏的朝廷,也事关自己的心意。
晏之初轮值六部之时,提出许多改进的意见,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被人探查出什么,有心报复在她身上,也未可知。
恰在这时,景策进来了,他方才分道儿去了慕家附近询问消息,这会儿想必是得着什么有用的消息。
晏之初走出晦涩污浊的房间,听景策耳语道:“今日大理寺的人慕家附近。”
“大理寺?”
若是大理寺抓了人,为何沈淮序不来告知于他。
可好好的,大理寺为什么要抓她?晏之初隐约觉得,事情还是冲着他来的。
屋内的两个已经被人绑了,裴瑀出来请小殿下的示下。
晏之初此时哪儿还有心思在这儿耽搁,只留下句:“裴大人,御下不严。”
亲兵撤去,院子里顿时清净很多。
留下裴瑀在原地抓头,不是在找人么,怎么找着找着就变成他御下不严了?
被绑着的屏墨还在叫嚷:“杨雄,你不是个千户么,怎么反被五城兵马司的几个虾米给吓得出不了声?你倒是上呀!”
裴瑀心头一凛:千户,什么千户?这不是南城兵马司的杨副指挥使么。
“上你大爷,你个婆娘懂什么,别在这儿瞎胡说!”要不是被绑住手脚,杨雄恨不得当场把这女人的嘴堵上。
屏墨一听这话,瞬间变成炸了毛的鸡,“我瞎胡说什么了?你成日怎么跟我吹牛的,说南城里没一个人敢跟你叫板……”
“闭嘴!”裴瑀实在受不了这咋呼声音,吩咐人把她嘴堵上了,“先押回去,明日再审。”
大理寺,囚牢。
沈淮序看着刑架上浑身是血的人,纵使知道她是小殿下的心上人,可他冷漠的面庞没有丝毫犹豫,“你可想好了要说什么?”
慕念白头顶着凌乱黏腻的发丝,嗤笑出声:“沈大人不是和小殿下关系深厚么,怎么如今却要严刑逼供,非让我攀诬小殿下?”
手上火辣辣地疼,夹刑比鞭刑更让人难受,她颤着声音怒喊:“我说了,我爹和马匹生病一案没有干系,我也没有受小殿下指使,去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