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现在遭遇如此前所未见的天灾,总归需要有人出来背锅承担责任啊,不是皇帝来背负,那就只能是他们这些臣子们了。
当今陛下可是通过武力从藩王登基而来,可谓马背天子,跟以往那些从小生长在深宫、被女人养大的皇帝完全不同,没那么容易被忽悠,所以这口大黑锅就只能由他们这群大臣来扛了。
他们每个人都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才得以跻身这大梁朝堂,如果背上这口黑锅,那可就如同坠入十八层地狱一般永远无法翻身了。正因如此,没有谁愿意沾上这摊浑水。
秉持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及“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样的信条,他们不得不绞尽脑汁寻找各种理由推卸责任。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突然灵光一闪这眼前不就有现成的背锅侠嘛!
林雨柔这位打破世俗桎梏女宰相,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说她功勋卓越?称她为治国能臣?
呵呵,不过就是运气使然而已,大家同样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又有谁会比谁差劲呢?要是换成他们坐在那个相位之上,肯定不会比一个女人做得差!
自古文人相轻,他们打心里瞧不上林雨柔,之前听从她的指令,不过是她狐假虎威逼迫他们,而自己为了大梁能屈能伸隐忍不发罢了。
他们迅速调整好心态,全力以赴地对林雨柔展开攻讦,那种阵势,好像林雨柔真的就是一个扰乱朝纲、万恶不赦的乱臣贼子一般。
群情汹汹,万夫所指。
林雨柔转眼间成为众矢之的,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尽管有李林翰、孔祥等人力挺她,但他们很快就被口水淹没,金銮殿顿时变得像喧闹的菜市场一样混乱不堪。
\"够了!\"
萧天启看到满朝文武像市井小民一样争吵不休,甚至还有动手打架的趋势,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连忙大声呵斥制止。
他这一声怒吼,让整个金銮殿立刻安静下来。
\"林相,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萧天启眼神里充满了阴郁。
林雨柔深深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微臣觉得各位大臣旁征博引,所言甚是有理有据,实在让人无法不信服啊。万方有罪,罪在臣工一人,臣,甘愿辞去左相之职来平息上天的惩罚,以此保障我大梁子民的平安无事。\"
萧天启脸色稍霁:“林相大度,不过此事又岂能让你一肩担之,朕,与你同担。”
萧天启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这样吧,朕下一道罪己诏,林相你上一封罪己书,咱们君臣一起向天下遭灾受苦的百姓道歉赔罪。”
你那是奔着道歉去了吗?
你分明是想拉踩!
林雨柔心底冷笑连连,嘴里却应道:“诺”。
下了朝,林雨柔很快就猫到书房,沉思一二,写下洋洋洒洒一大篇。
翌日。
朝廷便将林雨柔的《罪己书》昭告天下。
京城百姓早已听闻此事,纷纷聚集在衙门公示栏外观看布告。
“这真是林相的《罪己书》?”
“那还有假!”
“王夫子,上面写的啥,麻烦您老给我们讲讲呗。”
“呵,现在知道求老夫了,老夫告诉你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吗?”
“哎呀,王夫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谈什么茴香豆,您快念给我们听,今天您的二两烧刀子我老赵包了。”
“那敢情好。”
“容老夫看看,嘶,不得了,不得了。”
“真是急死我们了,快念吧。”
“好好好。”
“陛下:
罪臣林雨柔,身为女子,承蒙陛下信任,执掌国政,担当宰相重任。然近日来,天灾频发,地震连连,百姓受苦,生灵涂炭,臣深感愧疚,特此书请辞宰相之位。”
“嘶”
围观的人一阵惊呼。
“别咋咋呼呼的,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您老继续。”
“臣自知责任重大,虽尽心竭力,力求国政安定,百姓安康。然而天不佑我,地动山摇,臣深感自己无力回天。臣之能力有限,无法化解天灾,保护百姓,致使生灵涂炭,臣之罪也。
臣亦深知,身为宰相,应调和阴阳,顺应天时,使国家昌盛,百姓安乐。然臣未能洞察天机,调和自然之力,致使天灾频发,地震连连,百姓流离失所,臣之罪也。
陛下明君在上,本应为陛下分忧,然臣能力有限,实难胜任宰相之位。臣深恐因己之过,拖累国家,贻误百姓。因此,臣请陛下允许臣辞去宰相之位,以谢天下。
陛下圣明,定能选出更为贤能之人,承担宰相重任,重整国政,安定天下。臣虽离职,但心仍系国家,愿为陛下尽绵薄之力,助力国家繁荣昌盛。
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陛下宽恕。然臣恳请陛下念在臣曾为国尽忠之份上,允臣请辞。臣将自此归隐山林,潜心修行,为天下祈福,为国家求安。
谨以此书,伏乞陛下垂鉴,允臣所请。
罪臣林雨柔
谨上”
王夫之刚念完,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良久。
“林相虽然是个娘们,但却是个好官呐,她不能辞官呐。”
“谁说不是呢,自林相为宰辅以来,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这些咱们百姓都看在眼里啊。”
“可是,你们听说了吗,大梁四方地方翻身,大人们都说是因为林相女子为官才引发的天罚。”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呐,这定是朝中小人作祟,污蔑林相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大都力挺林雨柔。
然而,这些人的声音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意见。事实上,国子监之中早已是沸反盈天;弘文馆里的老先生们则抚须大笑;而乡学、府学和县学中的学生们,有的却显得十分忧虑,大多数则面露兴奋之色。
无数读书人如获至宝地捧读着林雨柔的《罪己书》,激动得满脸通红,口中高呼:“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邪不压正!” 他们欣喜若狂,甚至有人放浪形骸地手舞足蹈起来。
在他们眼中,这场斗总算有了结果,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
因为长久以来,他们一直坚信男子才能为官,女子入朝为相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自古以来,女子只需遵循“无才便是德”的教诲,安分守己地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即可。
即便有些许才情,也顶多能在烟花之地与男人们发生一段风流韵事,成为他们的垫脚石让他们博得“风流才子”美名罢了。
至于权力,那是男人的专属领域,女子万万不可触碰,更遑论凌驾于男人之上。
如今,眼见得那些企图与男子争权夺利的女子受到挫折,这些人不禁暗自窃喜:“看你们这帮女人还有何颜面继续留在朝堂?还不快快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家去!最好是哭得稀里哗啦,再也不敢妄想夺权之事!”
林雨柔上了《罪己书》后,便“待罪在家”,
第二日,她的请辞终于被批准了。
随之下来的还有一道褫夺她宁国公爵位令其十日之内离京返归大顺城的圣旨。
“总算可以抽身而退了。”
得到消息的林雨柔不哭不闹无喜无悲,感觉浑身轻松。
“小姐,不是说陛下写下《罪己诏》的嘛呢?怎么没看到?”
喜儿歪着脑袋问道。
“我都辞官了,朝堂上的事少打听。”
林雨柔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追问。
管他呢,写了也好,没写也罢,重要吗?
不重要!
“小姐,李相来了。”
“李林翰?”
林雨柔点了点头,去客厅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