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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是不知道,这里面那老虔婆闹起来,可是大哭大喊的,非得闹到左邻右舍都过来看,才肯停下来。后来啊,被队长收拾了,这才不敢闹太大的。不过,还是会闹,就像是现在这样,你还没说,听着这死出,窝窝头都能多吃两个。”

“得,大爷,您慢慢吃,我去喊人了。”沈昊知道了里面不是在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之后,起身,拍了拍屁股。就敲门了。

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里面的“哎哟哎哟”没有停止,反而拔高了几分。

“谁啊?”秦小满的声音穿透那“哎哟哎哟”冒了出来。

她走了出来,看到沈昊,愣了一下。

“沈昊,你来做什么呀?是有什么事儿吗?”一边问,一边给沈昊开门,然后回头就是一吼:“别嚷嚷了!队长让人带话过来!”

屋里的“哎哟哎哟”瞬间就消失了。

秦小满又变回了那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模样。

沈昊:……

好好好,你们村里人是真会玩儿。

定了定心神,才进了院子,小声地说道:“最近城里来了几个知青,你知道不?”

“昂?怎么了?”

“是这样,他们发现咱们养鸡了,打算去告发咱们。”沈昊这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股杀气。

秦小满目露凶光:“要怎么做?”

沈昊又愣了一下。

不是,大姐,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之前的秦小满不是这样子的。

比大多数人胆子都要小,或者说,自卑,懦弱成了她的代言词。

沈昊不清楚她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变成这样子,但这妨碍他得去折腾一下那群知青,这样子的秦小满反倒是更好一些。

“是这样……”沈昊声音变小了些许,只能让两个人听到。

秦小满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也逐渐变得明亮了些许。

“我知道了!”等到她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成,那就这样,我回去了。”沈昊也不多说别的,转身就走。

秦小满琢磨了一下,就回了屋。

刚回屋,就看到自家婆婆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是谁啊?”

“沈昊。”秦小满言简意赅,语气淡漠。

看到秦小满这模样,她不干了:“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抛下我,去跟那个死人秦大福,呸,我告诉你,没门!”

秦小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干着活。

这骂架,那得有对手,才有意思,没对手,没骂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翠花实在是忍不了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儿媳变成这副模样。

其实还得是托了她的福。

以前的秦小满,还没嫁过来,那就是家庭的最底层,家里所有的活计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能反抗吗?不,她没机会反抗,因为,她真的看过,有些小女孩,被活生生溺死。她害怕,所以她一直干活,但是她内心是不服气的。直到后来,她被丈夫买了过来。

婆婆虽然也磋磨人,但比起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很多,她也就没那么多怨气了。

可偏逢屋漏连夜雨,丈夫死了。

剩下她和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婆婆。

婆婆似乎害怕她跑了,磋磨得愈发地厉害了,她默默地忍耐着,忍耐着,直到,去了沈昊的养鸡场之后,她才明白,什么叫“人”,“人”活在这世上,能养活自己之外,至少,还得有自尊,她羡慕秦京茹,也羡慕乔慧,甚至羡慕跟她有差不多童年遭遇的冯招娣。

有一句话叫做“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爆发的?

她不知道。

或许是她接了那份工作之后,儿子终于能吃得上鸡蛋的时候。

或许是她带儿子去养鸡场,儿子终于愿意光明正大地和同龄人一起聊天,工作,小小的年纪,就很懂事地不哭不闹,帮助她干活的时候。

又或许是她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还要面对自家婆婆刁难的时候。

亦或者是儿子挡在她和婆婆的前面,冲着婆婆喊,不许她欺负自己妈妈的时候。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终究让这个懦弱的女人爆发了,她养着这个家,就该她自己说了算。从那天开始,她爆发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勇气,她反抗了,反抗了自家的婆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忽然间发觉,原来,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巨山也会动。

她也会害怕,她也会发抖。

听着婆婆在耳边絮絮叨叨,又哭天喊地的,但偏偏就是不敢动手,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的翘起。

她没读过书,但悄咪咪地去扫盲班听过课,她觉得,一个词汇十分适合形容现在的婆婆。

“弱者的哀嚎……”

“你笑什么!”

“闭嘴。”她的话声音不大,只是冷冷的那么一望。

就让婆婆定在了原地。

“再废话,这个月的鸡蛋都没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实在不行,我就像你说的那样,跟着儿子嫁过去。反正大福也看上我了。”

“好哇!你这个浪蹄子,我要去举报你。”

“你去呗。上头现在正鼓励寡妇再嫁呢。”

针尖对麦芒。

两人其实对现有的政策都不懂。

婆婆打不过她,所以,婆婆认为最大的威胁,就是去举报她,在婆婆的认知里,举报,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惩罚。

而秦小满也不懂,但是她不相信,这个世界就没有说理的地方!

最终,还是翠花软了下来,偃旗息鼓,不敢再说什么,像是一头斗败的公鸡。她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尝过这个滋味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哦,记起来了,那是自己的婆婆还在世的时候。

想起自己的过去,想起自己嫁到这个家的时候,被磋磨的日子,她熬,硬生生地熬,熬到那个老太婆去世。

她有些恍惚。

此时此刻,她哭出了声,真情实意地哭出了声。

语句之中全是“我怎么这么命苦”。但秦小满左听右听,硬是在话音缝里听到了“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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