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难得的张从明跟妻子丁翠莲一起下班回家,路过胡同门口,跟几个邻居打了招呼,还迎来了孙家老太太一阵感谢,说他儿子小乐佳教的好,他孙子都能读到一百了。
张从明忙着客气,丁翠莲则是笑的嘴巴差点裂到后耳朵根了。
直到孙老太太闻到了从家里飘出来的糊味儿,这才想起来炉子上还熬着粥呢,这才着急忙活的往家里跑,丁翠莲意犹未尽的拉着张从明扭头去开自家门。
只是当夫妻二人推开自家小院的时候,看到小院中间摆弄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四个菜,中间的菜最夸张一个大鱼盘,一条打了零碎花刀切成小细条油炸以后摆的跟小松鼠一样造型的一条鱼放在盘子里,上面淋了红亮的浓芡。
在对面的小厨房里,时不时的还有叮叮当当声音传出来。
“老张,咱们家今天有亲戚来吗?”丁翠莲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丈夫张从明,惊讶的问着他。贼来了会搬空,只有亲戚来了才会做饭。
“我也不知道啊,你知道我这边也没亲戚,倒是前几天咱妈打电话来了说想外孙了,要把佳乐接过去住几天。不会是咱妈来接乐佳了吧?她来没有跟你说吗?”张从明这边基本没啥亲戚,其情况跟老孙家也差不多,三代单传,甚至还不如老孙家,至少老孙家三代同堂呢,他们老张家更可怜,只剩下父子俩了。
倒是丁翠莲那边有些亲戚,不过也不多,只有一个大舅哥,岳父岳母都还健在。
“电话里不是说好了这周末来啊,这还有两天时间,不会提前吧。”说着二人刚进了院子里,就看到从厨房里钻出来一个小身影。
不是张乐佳是谁,这熊孩子身上穿着一个大围裙,大夏天的钻厨房,脸上大汗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呢。手里还端着一个汤碗,上面飘着一些香菜和葱花。
“你这孩子进厨房干啥啊,不怕中暑啊,你姥姥呢?是不是还在厨房?赶紧把你姥姥叫出来,可不能在待了。”丁翠莲心疼儿子啊。说着就去扒儿子身上的围裙,还不忘往厨房里张望着。张从明也连忙接过来儿子手中端着的汤碗放在餐桌上。
张乐佳笑嘻嘻的看着母亲,乐呵呵接过来毛巾擦着脸说着:“老妈你是不是脑袋犯浑了啊。我姥姥不是说周末才来吗。不要看了,厨房里没有我姥姥,也没有我老爷。”
“那这桌子菜是谁做的?”丁翠莲指着那桌子上的菜问着自家儿子,四处张望着,可惜院子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也没有其他人啊。
“嘿嘿,老妈,别看了,别看了,除了你儿子谁会这么孝顺你,大热天的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张乐佳用凉水洗把脸,凉快了不少,又跑到水井旁边吭哧吭哧的提过来一个水桶放在桌子边。
“老张,老张,看我给你准备了啥,嘿嘿。”张乐佳刚放下水桶就大呼小叫起来。
“臭小子没规矩,我是你老子你叫啥呢。冰镇啤酒啊,嘿嘿,这次就饶你了,下次可不许这么大呼小叫的。”张从明嘿嘿笑着并没有生气,拔凉拔凉的井水里,正泡着四瓶大绿棒子,旁边还有一瓶冰镇甜橙汁饮料,水面上几个翠绿的香甜瓜上下起伏着。
“儿子,这桌子除了鱼,还有啥菜吗?”丁翠莲看完菜,一下子就明白 了,可能是真的儿子做的菜。除了儿子那个缺心眼的会做四个菜一个汤全全鱼宴啊。
要是正经的鱼菜她也不惊讶了,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啥玩意儿。炸鱼鳞一盘子,炸鱼鳃一盘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中间的那盘是叫松鼠桂鱼,她曾经吃过,酸甜酥香味道很不错。
另外一盘子他有些看不懂啊,看着象蒸鱼,可是是一片片的,片的极薄,上面挂了一层芡粉晶莹剔透的很好看,还冒着热气,里面配有葱花辣椒段,再一看居然是炒的。
在看看那一碗香喷喷的汤,靠近了才发现,居然是鱼泡跟鱼籽做的汤。
“嘿嘿,老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上次不是给你说过吗,鱼有十八种吃法,这只是其中的几种而已。”张乐佳炫耀着,又勤快的从刚才厨房里扯出来一根插线板,张从明也从屋里搬出一台落地扇,丁翠莲摆好了板凳碗筷。
风扇通电,调好摇头,最大档风,呼啦啦的一阵凉风吹来,顿时带走了几人身上的那份燥热。
一旁的王翠莲看儿子忙前忙后的一通直到忙完了才坐下,看着儿子热的通红的小脸心疼的不得了,眼睛都有些红红的了,对着自家丈夫就是一阵埋怨。
张从明笑呵呵的也不生气,随手把打开的绿瓶子啤酒放一边去去气,才拿出来一个杯子放在自家媳妇面前,直接给媳妇倒了一杯啤酒,这样就不会起泡沫了
老张也心疼小张,抚了一下儿子的头发感慨的说道:“儿子伺候老子天经地义,养了他十年,终于看到回本了啊。”
“嘿嘿,感觉这儿子没白养吧,是不是感觉心里老舒服了,舒服就等会多喝点啊。”张乐佳变戏法似的从水桶底下捞出来一瓶冰镇果汁,拧开口咕咚咕咚灌几口。
看着父母二人还没有动筷子,又连忙催到:“吃啊,你们愣着干啥啊,赶紧吃啊,我可是拿着点儿做的,算准了你们下班时间,回来刚好吃饭,特别是这个松鼠桂鱼,酸甜酸甜的,勾芡不浓不淡的刚刚好。”
“嘿嘿,儿子,我咋看那松鼠少了一根毛啊,是不是你拿拿味偷吃了啊。”张从明看着松鼠桂鱼上的缺口,儿子好甜口。
“儿子都提前给你试好味道了你还不满意咋滴,吃不吃 啊,不吃一边去。”丁翠莲白了一眼自家男人,筷子马上就伸了过去。
味道果真跟儿子说的一样,酸甜酥香。吃几口过过瘾,又连忙转移视线。
“这个是什么?炒鱼片吗?”丁翠莲吃了几口松鼠桂鱼,又夹着旁边的不认识的鱼片吃一口,怎么说呢,滑滑的,嫩嫩的,还有弹弹的,味道好好吃啊,带着点酸辣味道。
“嗯嗯,老妈厉害,这是醋溜鱼片,味道不错吧,刺我都挑干净了,放心吃。”张乐佳对着松鼠桂鱼发动猛烈的进攻,他喜欢酸甜酸甜的。小孩子就喜欢这口咋了,有问题吗?
千万别提记忆来说年龄,一说他会跟你急。
熘鱼片这是他第一次做,还是上次提起一鱼十八吃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这道菜。尝了一口,味道真不错,怪不得老妈老爸都喜欢的不得了。
“我儿子就是厉害,鱼片都会炒了,一口鱼片一口啤酒咋这么爽呢,来,媳妇,咱们干一杯。”张从明眼睛贼亮,一开始他就奔着熘鱼片下筷子的,丁翠莲吃鱼片的时候,他都吃了好几口了,这个儿子,吃鱼都吃出花样来了。
张见识了,真张见识了。说着,端起啤酒跟媳妇碰了一杯。
“还有我,还有我呢。”张乐佳也拿起饮料瓶子,吧嗒一下子,三人碰了一杯,都哈哈笑着,夫妻二人一饮而尽,张乐佳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果汁。
一个字,爽!
张乐佳真的很高兴,这种一家人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父母喝着小酒,笑骂着调皮的孩子,偶尔说着工作的心酸跟快乐,如此温暖的一幕不正是记忆中求而不得的吗?如今终偿所愿,他愿永远独享。
想到这里,张乐佳的眼睛都有些想要发红了,嘴角却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看着喝着啤酒的父母。张乐佳又嘿嘿一笑,从炸鱼鳞盘子里夹起几片放到妈妈丁翠莲的碗里,又快速的夹了一筷子炸鱼鳃放到张从明的饭碗里。
只顾得吃松鼠桂鱼跟熘鱼片了,这两道大菜他们还没品尝呢。
“小子,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炸鱼鳞跟炸鱼鳃吧。”张从明突然想起上次儿子上次说的一鱼十八吃,翻看了一下碗里的一块炸货,有些不确定。刚才只顾得吃熘鱼片了。
“嘿嘿,尝尝,赶紧尝尝,一鱼十八吃哦,一吃一种味,好吃的很,老丁,老张,给个面子啊,再怎么说我也忙活了一个下午了。”张乐佳怂恿二人赶紧给那拿拿味儿。
什么东西,他也没有说明。越发的让二人觉得是炸鱼鳞跟炸鱼鳃了。二人没吃过啊,真心没吃过,鱼鳞跟鱼鳃,猫都不吃的东西,居然做了给自己爹娘吃。
这真是不孝儿,张从明差点想把这儿子给扔了,夹了几次传说中的炸鱼鳃,始终不敢下嘴,这家伙呼吸过滤器,多脏啊。
“嘎吱,嘎吱,儿子啊,这东西,焦酥焦酥的,很香,很好吃啊。这真是炸鱼鳞吗?我儿子真是天才,不愧是丁翠莲的儿子。”丁翠莲粗枝大叶的可没有张从明细心,儿子给夹碗里了,想也没想就夹起来一片扔嘴里了。
鱼鳞外面挂浓芡,油一炸的金黄,就蜷曲起来,如果不知道的根本不知道这是炸的啥。
张乐佳眼睛顿时笑的眯成一条线:“还是老妈识货,这可是失传已久的一道菜啊,可不叫炸鱼鳞,叫炸龙鳞。咋样,味儿焦酥鲜美,如食龙髓吧。哈哈,就是老爹不识货,我能坑自己老子吗。”
“哦,我也没说不吃啊,真是的,不就是炸鱼鳃吗?怕啥,老子鱼身上的啥没吃过,小时家里穷,你奶奶给我们做鱼肉从来都不抠鱼鳃不去内脏照样吃。”张从明故作轻松的夹起面前这块蜷曲着跟羊眼圈一样的东西,灯光下一照居然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闻着味儿,麻辣鲜香。
自己记忆中的土腥难闻的味道一点也没有出现。看着妻子吃炸龙鳞嚼的嘎吱嘎吱响毫不欢快,一咬牙,在儿子面前可不能失了父亲的威严,不就是一片鱼鳃吗,今个儿吃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