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灼,以至于秦姝都感觉到了。
她才要回头,阜瑥已经抬手,“哗”的一声拉过车厢一侧的厚帘子,十分嫌弃地问道:“后面那个,不是沈老将军的孙女吗?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秦姝不明所以,回道:“今日沈老将军特意找到我,说他的孙女儿今年已经十五,想跟在我身边学点东西。”
“老将军言辞恳切,我也不好拒绝。”
她奇怪地看了阜瑥一眼,问道:“怎么了?你可不是不容人的人。那沈小姐,可是对你做过什么?”
以秦姝心思之灵敏,阜瑥自问任何事情在她面前,都掩不过半日。
便直接坦白交代,“昨日宴席上,这沈小姐假扮兵士……”
秦姝立刻明白了。
她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阜瑥,“这么说,是她看上你了?”
阜瑥顿时恼羞成怒,“她看上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姝笑道:“看你,我也没说跟你有关呀。”
这是阜瑥自己的事,秦姝相信他能处理好。
而且,她从一开始,便已经与阜瑥说明白:她不会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如果阜瑥喜欢了别的女子,她自会放他走。
阜瑥自然也知道,秦姝不是那种明面上大度、内心却嫉妒阴暗的女子。
她在自己面前,向来坦诚直率,有什么说什么。
说不怀疑,自然是信他的。
阜瑥心里一暖,忍不住将脸往秦姝颈窝里拱了拱,撒娇道:“姝儿,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啊?”
秦姝扑哧一笑,心里却有些感慨,抚着他的脸吻了吻他,低声说道:“这次回到节度府,给皇上的奏折里,我想请皇上为你我赐婚,你看如何?”
秦姝无父无母,无嫡亲长辈。
族人又远在锦州。
阜瑥便是请了媒人去提亲,都不知道找谁。
阜瑥倒是父母俱全,然而父母都在关家寨,距离临北道千里之遥。
如果有皇上赐婚,那再好不过。
阜瑥心里激动,却又想起目前秦姝的困境,“那,临北道和河东道的事?”
秦姝轻轻叹了口气道:“阿瑥,我们之间,总不能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
阜瑥心绪激荡难宁,低下头就想吻秦姝。
秦姝抬手挡住,嘻嘻笑道:“马车上呢,帷幔全是轻纱……”
话音未落,阜瑥已经抬手,将马车两边的内帘哗哗拉上。
周围的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车厢内放了冰盆,凉沁沁的。
静悄悄的车厢内,除了略重的呼吸,偶尔还能听到冰块融化发出的哔啵之声。
吻了一会儿,阜瑥抱着秦姝翻了个身,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感慨万千叹息道:“真恨不得今日就跟你成亲。”
秦姝低低地笑,“也可以啊,先行敦伦,再拜天地。”
阜瑥挫了挫牙,低下头佯装发狠般用力咬了咬她的唇,“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逃走了,只留我一人,算什么呢?”
想起上次在陇州官驿那次,秦姝直接笑跌在阜瑥怀里。
回到节度府,秦姝命程宗玮拟好呈送周旻的奏折,就开始处理节度府的事。
此次与北夷一战大获全胜的消息,与秦姝手中那些威力十足的武器,一起飞快传遍了整个大周。
在朝堂之上,引起一片哗然。
有人说秦节镇有了这些武器,却不思交给朝廷,反而拥兵器自重,担心她会恃强谋逆;
有人说临北道有秦节镇,北夷强兵才不敢率军南下,侵犯大周国土,正好给大周休养生息的时间。
也有人趁机上奏,请求皇上让秦姝将兵器制作方法交予朝廷。
朝廷有了这些武器,便可助皇上开疆拓土、成就天下霸业。
一时之间人言籍籍,众口纷纭。
北夷使者也向周朝皇帝递交国书,请求两国和谈建交,止戈停战、与民生息。
而整个临北道,却是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和平和。
各州府乡县的官员个个都乖的要命,对秦姝命令言听计从。
八月初,皇上一道任命圣旨,又在临北道引起一片轩然大波:
皇上同意秦姝举荐,起复青岩县县令程袤,接任云州刺史一职!
圣旨中说,经秦姝考评:程袤任青岩县令期间,各项考评均为优。
临北道各乡县县令却知,是因为程袤在秦姝上任初期,就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
两家原来还有旧怨。
秦节镇却能够不计前嫌,大力扶持为她忠心办差的程家。
原来程袤说得都是真的!
一时间,临北道各乡县县令的心思,全都活络了起来。
若说之前是畏于秦姝手中的武器震慑。
而今,却是真心实意想在秦姝面前表现一番,以求秦姝能够看到他们的忠心。
程袤上任前,悄然来到节度府。
他早已不见了在锦州城里的意气风发和孤高自傲。
在秦姝面前,程袤显得拘谨不安,“多谢大人举荐,此后,下官定当以大人马首是瞻……”
“程大人。”
秦姝笑吟吟为程袤斟上一盏茶,亲手奉至他面前。
程袤双手接过,微微欠身。
秦姝笑道:“程大人是朝廷的官员,自当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今日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程袤连声应是。
秦姝又道:“云州正处陇山峡谷出口,是陇山私盐唯一的通道。本节镇希望,程大人能知道,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程袤额头见汗,揖手行礼,“请大人示下。”
“秦陇关的穆将军,原是宁王的人。河东道节度使桑榘,是太府卿桑大人的亲兄弟,也是长公主外孙桑晟的亲叔叔。”
秦姝微微地笑,“穆将军守护云州一方百姓,作为云州父母官,程大人与穆大人交好,也算情理之中。”
“所以,程大人上任之后,别人给的孝敬,但收无妨。这私盐一事,程大人便不宜插手,完全可以私下里交给穆将军处理。这也算是,程大人送给穆将军的一份人情。”
程袤眼睛一亮:秦节镇的意思,他算是听明白了。
穆崇山原是宁王的人,晋王登基之后,穆崇山急于摆脱宁王带来的影响,重获皇上信任重用,必定瞅准一切机会向皇上表忠心。
桑榘背后的桑家,是长公主势力。
长公主之前是支持宁王的。
所以在桑榘眼中,穆崇山与他们为同一阵营。
一旦桑榘发现穆崇山打击截留他的私盐,桑榘不疯才怪。
因为有之前穆崇山曾经截获一批私盐的先例,程袤倒也不用担心,桑榘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只要两方打起来,秦姝就有趁虚而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