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皱了眉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楚怜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心里有点酸,忍不住问,“就辞个职而已,这么不开心吗?”
楚怜闭着眼睛,“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累。”
方卓没再说话,刚才的好心情被楚怜的三言两语就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他总是忍不住偏头去看楚怜。
她眉心若有似无的蹙着,似乎有心事写在脸上,方卓突然在路边停了车。
“怎么了?”
楚怜抬眸看着面色苍白的方卓,有些担心的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方卓自顾自从储物柜中拿出药瓶不大意的吞了两粒药,“没事。”
看他吃药楚怜就更担心了,“你不是已经停药了吗?怎么又开始吃了?”
楚怜想着最近方卓也没受什么刺激,难道是因为昨天戒指的事儿?
她眉心皱的更紧,方卓突然抱住她,轻轻浅浅的问,“怜怜,别离开我好吗?”
楚怜身子一僵,她低垂着睫羽,呼吸无比沉重,“好好地怎么突然说这个?”
以前,她曾为离开方卓的设想而难过不已,而现在,方卓越是表现出一副离不开她的样子,她的心底越是有一种躁动的不安感。
这个世界上,如意的事太少了。
仿佛事与愿违才是正确的发展方向。
“你喜欢茶园,我送你一座好不好?别跟秦简掺和在一起……”
方卓声音颤抖,他似乎把楚怜抱的更紧了,“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跟我要,让我给你好不好?”
“你别去追那些东西,别为了那些不要我,怜怜,我只有你了……”
楚怜很惊讶,她不知道方卓为什么哭了,给他擦眼泪的时候楚怜眼底发酸,半晌才回了一个“好”字。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秦简的时候。
他曾问她:“那上面的世界,你不想去看一看吗?”
想!
那颗曾位为之欢呼雀跃,撞鹿不止的心,似乎在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一瞬也跟着精疲力竭,再也不会跳动了。
油尽灯枯,秦简在她心里点亮的那盏灯,终是被方卓一口气吹灭了……
楚怜的天空一下子昏暗的如同万古长夜。
那天晚上,方卓就做噩梦了,大半夜的他声嘶力竭的喊妈妈。
吓了楚怜一大跳,她打开台灯,方卓还挣扎的噩梦之中,一张脸憋得绛紫,汗珠濡湿了枕头,连带着身上的睡衣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像是洗了个冷水澡。
梦魇中的他那么慌张无措,涕泪横流,两只手用力的向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卓,仓皇无措,求之不得,像是个被被命运打哭的小孩,原来那么高高在上的方卓,也有如此不堪一击的样子。
楚怜想叫醒他,却被方卓狠狠抱住,他钢铁般的手臂把人钳的生疼,嘶哑的嗓音竭力的喊,“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别不要我……妈妈……别不要我……”
“方卓……”
方卓身子一僵,从噩梦中回神,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放开楚怜时面白如纸,只有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布满了血丝。
他缓了口气,扣着楚怜的后脑轻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中透着疲惫,“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怜摇摇头,捧着他的脸问,“怎么突然做噩梦了?”
方卓揉了揉眉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你先睡吧,我去喝口水。”
他将楚怜安置好,仔细的替她盖好被子,关了灯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只不过方卓没去喝水,反倒是坐在客厅点了根烟。
十多年了!
他以为过去的事儿他早就忘了。
原来是自欺欺人啊……
那个雨夜,是他永远都挣不脱的梦魇了吧,不过这些年身边多了楚怜,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了。
突然再梦到的感觉并不好,虚脱后的疲惫感令人莫名心慌。他靠在沙发上,缓缓阖上眸子,长臂展开,似是不断下坠的鹰。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方卓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楚怜朝她走了过来,他赶紧起身将手中的烟蒂暗灭在烟灰缸里,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拧了拧眉心,“你怎么下来了。”
楚怜不喜欢他抽烟,他已经很克制了,要不是实在憋闷的难受……
楚怜俯身轻吻他的唇角,“我有没说过不准你抽烟,那时候你还在生病,你这样子像我管你的多严一样。”
她将手上的薄毯子围在方卓的身上,自己也钻到了他的怀里,抬头看他,“要跟我说说吗?”
方卓眉心猝不及防的一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垂眸,眼底似有波澜万顷,可话到嘴边都成了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圈着楚怜的手臂收的更紧了。
“我其实……”
方卓唇角笑意苦涩,抬眸看着这别墅的陈设睫羽轻颤道:“算是独自长大的,没有人带,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后来我生病了,出国,这里就空着,我回国后就搬了回来。”
楚怜稍有惊讶,“一个人?你不怕吗?”
方卓眉心微动,“生病之前是不怕的,或者我太小了,不太明白什么是怕。记忆中我爸很少回来,大多数时间是妈妈带我,我五岁的时候吧,她不想带我了,跟我爸吵了一架,说她要出去工作,说她想要自己的人生……”
“我爸不同意,那是我妈第一次打我,她把我关到地下室里,一整天不见人影……”
楚怜震惊的抬眸,方卓斜靠在沙发上,那双漂亮的让人沉沦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客厅中间垂吊下来五光十色的水晶灯。
“后来她去工作了,事业做的风生水起,似乎忘了她……”方卓苦笑,似是自嘲,“忘了她还有一个儿子,从前我很少见到我爸,后来就连我妈也见不到了,秦简会来看我,带着秦璐一起,我记得那天好像是我的生日的,是不是啊……啧……记不清了。”
楚怜眉心起皱,说起来,她还真的从来没听方卓提过他生日的事情,她也不过生日,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挺默契的。
方卓唇角始终带着一种游离事外的浅笑,不大意的样子,“反正下了好大的雨,我妈好像喝酒了,她先回来的,然后我爸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