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程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黑暗似乎在空气里凝滞,房间里静寂得过分,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他莫名感到心头发凉,微弱的亮光在窗外闪烁,却没能驱散空气中蔓延的恐慌。
他确定,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窥伺他。那东西悄无声息地潜伏于暗处,用森冷而又贪婪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但又无法进入,不能出手,只剩下那双带着恶意的眼睛,黏腻地从他身上划过。
宋归程想到苍目口中说的“怪物”,她没说清楚那些怪物是什么,不过这种窥伺的视线应该和怪物脱不开关系,荆褐也说过,这院子里有特殊的阵法,为了防止危险的入侵。
看样子,那东西不能进来,否则肯定不止看看这么简单了。
宋归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心道看吧看吧,看又不会少块肉。
很快宋归程就睡着了,可是这次却不太安稳,他一直在做梦。
梦里一片黑白,如同老旧电视机播放的画面,模糊又厚重,不时闪烁两下。耳边都是水声,咕嘟咕嘟,他感觉自己在水里晃动几下,朦胧不清的人声传来,似乎有人在吵架,在哭嚎,那声音有点熟悉,然而思绪迷蒙,他想不起来是谁。
渐渐的,他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是有人强行切段他与生命的联系,将他扔进死亡的深水,他想大声呼救,嘴巴却没能张开。
徒劳的挣扎沉默地上演,他蜷缩成一团,连挥舞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地感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越来越慢。
宋归程落入漫无边际的黑暗,无力等待着生命的坠落,水越来越深,越来越冷,然而他在下坠途中看到一丝微弱的光,那么微弱又那么亮眼。
他几乎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求生意志在最后一刻调动起来,汇聚到指尖,他扯开黏腻的臂膀,张开相连的手指,甩掉沉重的累赘,竭尽全力去抓住。
宋归程猛的惊醒,外面天光大亮。
他摸了摸额头,发现发丝间没有一滴汗。可是那个梦有点太真实了,他不是梦境的旁观者,他就是梦中的人,那似乎也不是梦,而是现实。
宋归程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狠灌几口,一看时间,马上六点,不过外面已经很明亮了。
看来这里的天亮得很早,如果按一般的昼夜时间来推算,这个世界正处于夏季,却丝毫感受不到炎热。
他摸摸昨晚洗的衣服,一片干爽,宋归程心里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在白天穿裙子。
换好衣服后,他照了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所有血色都被昨晚的噩梦抽空,连嘴唇也蒙上一层白翳,而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反倒愈发通透晶莹起来,像是两颗镶嵌在白壁上的珍贵琥珀。
宋归程推开门,看到苍目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蹲在廊檐下,轻轻抚摸着昂扬站立的小花,听到声音立马回过头:“哥哥早上好。”
“早。”宋归程冲她挥挥手。
苍目是来带他去吃早饭的,这里的阵法交错复杂,外人不能掌握,所以小姑娘一直充当宋归程的向导。
脚步声在银白铺陈的小径上响起,微风凉爽宜人,宋归程问苍目:“这里的天气一直如此吗?”
苍目点头道:“对,一直都是这样。”
“没有春夏秋冬?”宋归程奇怪。
这次换苍目感到奇怪:“有啊,怎么会没有,季节变换的日子祭司会告诉我们。据说很久之前,气候也会随季节一起变化,那也是旯邷伲醍耶那的恩赐。一年四季山上的景色都不相同,春日开花,夏日长青,秋日落叶,冬日降雪……”
她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憧憬的神情,还有对旯邷伲醍耶那的无限崇敬,她虽然从未见过神明,但对神明的信仰已经渗透生活方方面面。
由苍目的态度也可以知道这里的人对旯邷伲醍耶那是如何狂热了,不过难得的是,他们并不强求外乡人如同他们一样将神明高高捧起。
宋归程的心思随着苍目的话飞远了,他从苍目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出,巫止消失后,连同四季也一同消失了,至于事实是不是如此,他在早饭桌上问了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