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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跑!
往死里跑。
个个都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出来。
就连车架上的乔大夫和春杏,平日里都舍不得鞭笞牲口,这会儿也顾不上心疼了,“啪啪啪”一连抽了好几下,牛和骡子都被抽的生疼,撒丫子直往前奔。
一路尘土飞扬,人仰马翻,一直跑出了三里地,众人累到脱力,才不得不停下歇息,在路边大口大口直喘粗气。
“不行了,不行了,歇歇,跑不动了,歇歇。”林招弟推开购物车,也顾不上脏不脏的,直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
其他人也差不多,二狗娘跑着跑着还崴了脚,一瘸一拐的,让二狗子直接扛起来把人往板车上一丢,运着跑。
小四小五倒是在车上坐着,小短腿也跑不快,索性被林小月圈在怀里抱着,一起在板车上颠来倒去,差点屁股没颠成两半儿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两小只迈着小短腿,顾不上颠散了的腚,抱着水囊跑去给累瘫在地的众人递水。
苗氏本在骡车上和林老爹一起挨着坐,可一怕骡子累坏了闹脾气,撅蹄子;二又被颠着难受,也就半道上让驾车的春杏缓一下,她直接跳下车,跟在后头跑。
自上路后,苗氏可谓是在林小月的重点照顾下,得到了体、质,两方面极大的成长。如今让她小跑个一二里地,也还能勉强跟得上。比起之前刚上路那会儿,没走多久就腿脚直打哆嗦,算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众人头顶烈阳,在道边一歇就是大半个时辰,才缓过劲儿来。
乔大夫招呼上大家伙继续赶路,尽量离刚刚那个村子越远越好。天晓得,那些老鼠会不会追在他们屁股后面撵上来。
众人闻言一僵,立马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利索的从地上窜起,甩了甩胳膊腿儿,赶紧的跟上。
……
再往前,又走了好几里地,上下车轮换着休息都已经第三回了。
众人边走边留意,道旁寸草不生,一眼望去尽是光秃秃的,啥都没了。就是偶尔看到一两颗树都被薅秃了叶子,连树皮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时不时窜过几只老鼠,也不攻击他们,就可着那些不知死了多久的牲口或是同类的尸体啃。
众人汗毛都吓得炸了起来,手持木棍锄头等武器,揪着心警戒着,提防着这些老鼠窜上来的第一时间,马上反击回去。
突然,看到远远的前头,路边面朝下横卧了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众人面面相觑,你瞅瞅我,我瞧瞧你。也不知对方是死是活,就这么横在道上,他们是绕过去啊还是绕过去。
大伙最后还是决定尊重去世的人,小心翼翼从那人旁边绕道过去。
也不知二狗是怎么走的,不小心脚下打了个岔,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板车上的马肉和被褥锅碗也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在那个死人的身上。
马肉的袋子没扎紧,这一摔,便全给散了出来,死人身上、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马肉块。
也正是被这一脚带的,给地上的人翻了个面,待看清那人的可怖面貌,吓得众人不自觉的嗷了一嗓子,所有人的脸色全白了。
只见倒在地上瘦骨嶙峋的妇人,全身上下旦凡裸露在破衣之外的肉,全被啃噬得东一块西一块,稀稀烂烂的,看那一块块惨烈的缺口,众人猜测大半是被老鼠给吃了。
这么热的天,本来就已经腐烂流脓,随着二狗这一动作,一股难闻的气味一下子弥漫开来,齁得大伙赶忙捂住口鼻,快步退开。
“唉呀,我的肉。”二狗娘急得惊呼出声,满脸焦急的扑上去捡散落一地的肉块。
“拉住她,快拉住她。”乔大夫见状立刻出声喝止,“小心鼠疫,尸体被老鼠啃食过,肯定染了疫毒(细菌),不能碰,千万不能碰,一碰就得得病,那就完了。”
二狗一激灵,忙伸手将老子娘给拉回来。
林招弟也忙扑上去,抱住差点跟着一起捡东西的苗氏。
天啊,这些东西都和死人沾过,哪还敢要啊,不要命了吗?
“那……那锅碗……还有被褥啥的,捡回来,洗洗……”
“别要了,通通都别要了,别说用水洗,真洗得干净吗?万一不小心用那些沾了疫毒的碗具、锅子煮食,咱这些人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完蛋。”
乔大夫急得跳脚,气急败坏的喝斥两妇孺,当机立断告诫所有人,“这辆板车,还有车上掉下的东西都沾过死人,全都丢了,别捡、别碰,一碰就得染上疫毒。到时一个传染俩,咱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全得玩完。”
二狗子这会才从发懵的状态反应过来,因为自己一时失手,板车的车轱辘拤在死人腿上,这才带翻了整辆车,车上的东西全都给霍霍了。
众人眼见散了一地的物资,这里头大半都是大伙辛辛苦苦收集回来的,还有一些是拿命换回来的,这里占了至少三分一的物资,就这么全没了,所有人心里都发沉发苦,难受得不行。
但能怎么样呢?
事已至此,为了苟命,也只能忍痛断舍离啊。
“行了,行了。走吧,快些走,别在这待着了。”乔大夫脸色很不好看,语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也不是刻意针对二狗子,谁还能没个疏忽晃神的时候,只不过疫症猝不及防袭来,任谁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在乔大夫的催促下,大伙互相搀扶着,拖着身边腿脚发软走不动道的人,尽快离开此地。
他们这一天,先是在荒村遇见“卧尸未掩,白骨露于野”,后又遇“饿殍横道,生机断绝”,接下去,这场灾劫又该演变成何种恐怖灾厄?
众人心里乱糟糟的,茫然的向前走着,再累也不敢停,唯恐一停下来就和那些死去的人一般,再也站不起来,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板车上的林小月也闭上了眼,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额前的乱发被滚滚热浪吹着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没想到侥幸逃过末世,好不容易重生至此,为何又再次遇上如此巨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