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讲坐在堂中,被层层妖兽包围,闭目读书。
精神世界里,金色大书翻动,一枚枚金光文字飘出,如同蝴蝶般围绕着他的灵神纷飞起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去了多久。
忽然,他心有所感,就好像静谧的心湖突然被投进了一颗石子,动静很小,但却足以将其惊动。
李讲蓦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詹浑,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浑身是血,惊骇欲绝地盯着李讲,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庙堂中,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表现异常。
李讲发现,整个庙堂里的妖兽都在哆嗦,如潮水般汇聚在一起,疯狂涌向佛像的位置。
很快,它们堆叠成山。
只是到了这一步还未停止,继续拼了命地往角落的深处挤。
看起来,谁也不想成为裸露在外面的那一部分。
李讲缓缓抬头。
斑驳的佛像,端坐在黑暗里,明明是一个死物,可李讲却一眼看出他的神态变了。
他不再和蔼可亲,反而是一脸凝重的模样,凝视着李讲的身后。
李讲也跟着起身看了过去,于是他终于看到了那令所有妖兽胆寒的东西。
那是一只不过五六岁孩童大小的猴子,长着两颗纯白色的眼珠,毛发是发霉了的那种绿色,像是刚从水里爬起来。
滴答……滴答……
它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庙堂的门外,浑身上下无一不流露出诡异的气息。
刹那间,整个庙堂似乎都冷寂了下来,冰寒的空气快速扩散。
所有男孩打了一个寒战后都醒过来了,于是便看到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妖兽这会不敢挤了,一个个如同石化了般一动不动,更不用提去看门外那东西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讲忽然开口,将死寂打破。
詹浑的头皮都要被掀开了,一颗心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飞出。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敢相信这一幕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跟不祥对话?那玩意谁不避若蛇蝎?
果然,水猴子动了,并没有像李讲所想的那般在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发出尖锐的嘶啸。
“唉……”
在其张开利齿密布的口腔的时候,李讲便注意到,脑后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梵文密布的屏障如同一张大伞般撑开,水猴子的声音彻底被隔绝了,众人什么也没听到。
不过可以预感,那必定很恐怖。
因为整座庙堂都在颤抖,所有生灵都能看到,金光屏障的表面荡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这只水猴子的实力很惊人,凶残的可怕。
最为关键的是,它似乎完全没有灵性,无法沟通,血脉深处铭刻的似乎只有杀戮的本能。
“这……”林小龙忽然指着李讲的身后,瞪大了眼睛。
一阵难以言喻的香气笼罩而来。
这种气味李讲在前世闻过,寺庙中最多,几乎每天都在燃烧。
“施主,你不该来这里的,你破坏了一处净土。”
憨态可掬的和尚出现在李讲的身边,手捏佛珠,行礼道。
妖兽的神情都很宁静,带着某种敬畏的谦卑。
可男孩们和詹浑都惊呆了,完全无法想象,怎么一座佛像突然活了过来。
李讲道:“大师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吗?”
说话间,李讲侧目看向詹浑,灵神之力微动,直接将其震晕。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对话颇为重要。
既然此人最终八成要作为互换的人质,那他自然不可能让其带着这样的消息离开。
“如你所见,贫僧早就死了。”和尚平静道。
李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这里是你庇护的净土?”
身后的佛像,裂开的缝隙更大了,贴在表面的金箔飘下,露出更多的铜身。
但所谓的“铜”,其实是和尚圆寂的尸身。
他死后,被人为炼制成了一尊佛像,镇守在这座寺庙里,供万物生灵渡过危机重重的夜晚。
而这一切,恐怕都是他心甘情愿,甚至是主动要求的。
“施主才智过人。”和尚微微一礼,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说了,“敢问施主……身份是否贵不可言?”
李讲一顿,“何出此言?”
贫僧再度行礼,这一次的姿态,可谓是谦卑到了极致,“贫僧一生,见过的修士没有五百也有一千了。”
“不过,贫僧还从未见过,像施主这般,拥有如此丰厚的渡世之力的。”
渡世之力,大概就是琼华之力。
只是两个地区的人对其称呼有所不同,本质还是一个东西。
事实上,李讲还猜想,之所以这个地方能成为所谓的“净土”。
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和尚死后,尸体的诅咒之力变质了,转化成了琼华之力,所以才导致邪祟不侵,不祥难扰。
李讲知道,和尚猜错了。
一般情况下,谁的琼华之力多,谁在外面的背景就越深厚。
这句话本身没问题。
毕竟李讲可没有傻到,认为那些圣人世家,会不额外为自家子嗣做准备。
韩飞章,宁岩松这些人,除了文院的给予之外,家里肯定还有另外的支持。
可这一条放在自己身上,却不适用。
因为李讲,不属于“一般情况”。
不过李讲懒得解释了,不点头也不摇头。
于是和尚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默认了。
和尚转而看向庙堂外,还在不停冲击屏障的水猴子,愁容满面。
“施主,因你体内渡世之力招来的这只鬼兽可不简单,生前怕不是达到种道境初期了。”
“鬼兽因何形成?”
面对一位死者,李讲毫无心理负担,很直接地询问普通人难以接触的秘辛。
“被天地规则荼毒啊,这方天地被诅咒了,修士死前若不将自己的尸首处理,都将沦落为这样的怪物。”
和尚看着这只水猴子,露出心悸的表情。
像他这种信教之人,最害怕的就是失去理智,从而犯下与信仰相悖的罪孽。
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我这小庙,可经不住它这般拆的,天亮之后,您得离开了。”和尚歉意地说。
“不用等天亮了。”
和尚一怔,露出不解的神色,“施主这是何意?”
紧接着,和尚的眼睛越瞪越大,因为,他竟然看到李讲迈开步子,大步往外走去。
“把屏障打开,我跟他打一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