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这当然是在和稀泥,但是申时行的这个态度朱载坖还是很喜欢的,申时行的这个办法其实是一个思路,对于朱载坖来说,建文年号是绝不可能承认的,这关系到成祖的法统,甚至是会影响到朱载坖的正统性,这是不现实的,但是建文毕竟是存在四年的,强行革除其年号并且以洪武纪年是显然不现实的。
所以申时行的这个方案还是不错,因为申时行是明白了朱载坖的意图,就是通过编撰国史,将将朱允炆一系排除在大明皇家正统序列之外,编撰国史的政治目的是为了再次明确成祖、世宗两位皇帝的法统,所以建文年号绝不可复,睿宗也必须要编撰本纪的原因就在这里。
而对于景泰,其实朱载坖反而没有那么大敌意,因为景泰并不影响成祖和世宗的法统,对于朱载坖来说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而且宪宗一继位,恢复了朱祁钰的帝号并赠谥,承认了其历史功绩,只是没有为其上庙号入祀太庙而已。
景泰帝其实是很难影响宪宗及之后皇帝的法统的,因为景泰本身无子,按伦序来说,也应该是宪宗即位,所以宪宗对于恢复景泰的帝号没有什么包袱,只是没有上庙号,因为一旦景泰帝称宗入庙之后会对英宗的正统地位形成冲击,从而影响到自身的合法性。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朱载坖没有这个包袱,朱载坖认为是可以给朱祁钰上庙号的,但是这个条件是要拿来交换有关睿宗的事情了。
朱载坖先将申时行的奏疏下内阁及部议,朱载坖在申时行的奏疏中特意钩出了两句,第一就是成祖子继父业,这点很重要,成祖的法统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太祖,懿文太子去世之后,洪武三十一年太祖驾崩时,成祖是太祖活着的儿子里面的长子,伦序当立,成祖是子继父业,这点在成祖的法统构建之中是很重要的。
其次就是那句靖难之兵有名,成祖之心益白,这点其实是朱载坖这次编撰国史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正法统,明世系,说白了就是靖难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说明,所以朱载坖要最大程度的在朝野之中达成共识。
朱载坖将申时行的奏疏下内阁之后,首辅李春芳随后呈上题本,认为申时行的奏疏很合适,具备操作的可能性,同时李春芳还建议朱载坖对下诏狱的官员和举子们从轻处理,毕竟他们只是言语冒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朱载坖收到李春芳的题本之后,当即召见了李春芳,朱载坖笑着说道:“李师傅还是关爱后辈的嘛!”
李春芳当然知道朱载坖说的是什么,李春芳很清楚,朱载坖现在掌握着厂卫,知道邹元标和李春芳的特殊关系是很正常的,李春芳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这些人都是有才之人,陛下何妨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朱载坖说道:“朕当然知道他们都是有才之人,但是就怕他们不能为朕所用,有才反而是祸患。”
朱载坖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些有本事的人物,要是没有本事,之后也不会搅动天下风云,但是朱载坖一直以来小心提防的就是臣下结党,一旦形成党争,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就是要命的事情了,所以朱载坖一直对于此事严厉防范,不仅多次下诏告诫诸臣,不准结党,以前宋朋党之争为鉴。
更是采取了多种办法抑制朋党,现在李三才等人在朱载坖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朱载坖当然不能够容忍了,这次朱载坖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人。
李春芳说道:“陛下,其实他们这些人,留在朝堂之上远比在将其贬黜好。”
朱载坖连忙请李春芳解释一下,李春芳认为,为什么会形成朋党,所谓朋党,就是官员们自聚或纽结成朋党,依靠群体力量来夺取或巩固权位,从而使官僚之间形成互相制约与利用的力量,朋党的结成主要是依靠三个东西,一是乡党,这也是最普遍的朋党形式。
之前无论是严嵩还是徐阶,都是大量依靠他们的乡党,因为江西、南直隶、浙江这三省在大明科举中所占的比例最重,这三个地方的出身的官员本来就在大明朝廷中占很大的比例,这就导致严嵩,徐阶等人可以利用自己的乡党来培植党羽。
而现在朱载坖实行三途并进,大量的举人和吏员也得以进入官场,改变了官员的出身结构,尤其是大量北方的举人进入官场,平衡了现在官场的势力,同时朱载坖在解额上也更加倾向于北方,使得官员的家乡结构得以平衡。所以李春芳认为,现在单纯依靠自己的乡党,已经是不现实了,有这个能力和号召力的人,都在朱载坖严密的监视之下。
其次的讲学,徐阶的势力中就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心学门生,李春芳的基本盘也是心学门生,对于之前的阁部大员们来说,通过讲学吸引志同道合的人确实是一个办法,还有东南兴盛的书院,也为之前他们广收门体提供了条件,但是现在这个路径显然也被朝廷堵死了,朝廷明文规定,各级学校都由朝廷官办,严禁私人讲学,将各种书院都收归学政的管理之下,有朝廷派遣训、教谕等官加以管理,再想通过讲学聚集门徒,显然是不可能了。
最后一个就是结社,大明的文人,一直有结社的传统,这是非常值得警惕的,李春芳说道:“陛下,,讲学者聚徒,朋党分而门户立;吟诗者结社,声气盛而文章衰。”
而李三才等人就是通过结社来培植党羽,呼朋引伴的,这点朱载坖也是承认的。
朱载坖说道:“彼辈门户构争之见,莫甚于讲学结社,讲学者聚党分朋,往往祸延宗社。操觚之士,笔舌相攻,则 乱及国事者。盖讲学者必辨是非,辨是非必及时政,其事与权势相连,故其患大。朕不能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