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君烨带来消息,皇帝封祁唯安为南阳王,并赐他一府别院,日后他便要出入朝堂,共议国事了。
“算你小子命大,我已让人将那边洒扫干净,这几日你便可搬过去。”
祁唯安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往后你也终于能独住了,你倒是清净了······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别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祁君烨要走,祁唯安才站起来:“大哥,从前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日后不会了。”
祁君烨此前,死活不同意让他上战场,祁唯安心里一直觉得兄长独断专行,根本不在乎他想要什么。
可听过那边塞的苍凉的风声,感受过刀剑撞击在甲胄上,被死神扼住喉咙,一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的煎熬。
他终于明白,兄长的担忧不无道理,人生在世,只有活着,那些念想,才有实现的可能。
别院距离祁家不算太远,可距离这栋行云阁,却要绕很远的路。
京墨收拾好东西,祁唯安也打算去看看,他总得知道,他的命在皇帝眼里,究竟值多少钱。
到了傍晚时候,沐莹雪终于醒了,许是这几日太过担惊受怕,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软塌塌的,没了力气。
芷兮依旧像之前一样照顾她。
“你叫雨雁对吧,以后不必再这样伺候我了,这不是你应该做的。”
她只是笑笑。
“可我喜欢陪着娘子。”
在雨雁眼里,沐莹雪柔弱,却并非没有骨气。
“喜欢我什么呢?有我在的地方,总让你担惊受怕。”
“我就是喜欢你身上的那股劲,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对自己这么狠。”
沐莹雪苦笑一声,连雨雁也看出,她离开霍重山,究竟有多用力。
“祁公子呢?”
“侯爷刚走,公子正打算和乔二姐一同去别府。”
幸而这两人都没事。
“昨日那些,是什么人?”
沐莹雪以为那些人是奔着自己来的,可祁唯安的话,却别有深意。
雨雁顿了一下,却说让她自己去找祁唯安比较好。
窗外烟雨朦胧,才傍晚而已,天色已然阴沉下来。
那弩箭破腹,幸而未伤及要害,因得救及时,没要走她的性命。
祁唯安背过身,摸着块砚台,犹豫着要不要带走。
“祁公子准备要走了吗?”
转身见到她惨白着脸,祁唯安放下砚台,走近她。
“伤口还没愈合,可别大意了。”
她淡淡地看着,未及他伸手扶住,自行靠了木椅,坐定后看他。
“沈家丢了东西,怀疑是我偷的,要杀我。”
这些事雨雁已知晓,想瞒也瞒不住。
“昨日那些人,可能不是冲着公子来的。”
“你无需自扰,那人被当场捉住,已经送了县衙,虽没交代什么,但我心里有数。”
竟不是沈家。
或许沈靖轩看出她是康王的人,所以不敢动她。
“不过,你说沈家丢了东西,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康王殿下告诉我的。”
她到现在为止,都没弄清楚他为何帮自己,许多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清楚。
“那为何会怀疑你?”
“霍重山一直在找我。”
祁唯安立马意会,沈琉璃还是有些手段的。
如果他还不信,沐莹雪就会告诉他,当日去青云观,回来的路上,差点被沈琉璃的人杀害的事。
不过聊到霍重山,祁唯安顿了顿。
“可昨日,他又为何愿意让你离开?”
昨日发生过什么,沐莹雪并不清楚,她甚至不能确定那一声惊呼,究竟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话说清楚了,也就该散了。”
她低下头,眼神有些闪躲,转而问道:“你为何要把雨雁送到我身边?”
祁唯安看出她的不自然,可他暂时还猜想不到,她说的哪一句才是假话。
“不仅是雨雁,华生也是我的人。”
祁唯安为沐莹雪所做的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为何?”
“别误会,我也不全是为了你。”
沐莹雪心下骇然,她想到前世华生挡箭而死,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春兰,却没想到真是为了她。
而背后的人,竟是祁唯安。
“你的目的,一直都是霍重山,对吗?”
心里的阴霾又加重了几分,康王要杀他,祁唯安也盯着他,她终于有些理解霍重山曾说过的话,踏错一步,将万劫不复。
见到她眼里闪过的惊惧,他竟觉得有趣。
“你不是也知道,他这一次,差点就得手,让我死在边漠了吗?”
“所以你在街上利用我,惹怒霍重山,只是想让他出手,助你当上如今的南阳王,而你早就料到,他会派人刺杀你。
而这又恰好让他露出了把柄,你随时都可以拿这件事威胁他。”
她猜测的没错,眼前这个人,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看来我利用霍重山,让你很不满意?”
沐莹雪赶忙收回眼神,低头看着脚尖,腹上一股热流,疼痛也在缓缓加剧。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从他手下保我,我很感激,可你归根结底,还是利用了我。”
甚至利用了霍重山。
“你别多想,我也有我的目的,我保你,只是因为你对我有用,仅此而已。”
她倒也没想到别处,只是想起前世,自己除了身体不适,他来诊治过几次,后来在监牢里,他又告诉她,父兄的尸骨已命人安葬。
她那时只把这当成是他的善举,从未怀疑过他会有别的目的。
可如今看来,她所忽略的,不仅是他秘而不宣的所求之事,还有他背着自己使过的那些手段。
祁唯安看着她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只手握住桌沿,一只手扶着肚子,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只是低头看着。
“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
沐莹雪抬眼,只见他靠在案桌前,双手抱胸,面色淡然冷峻,像看一个物什,打量着她能卖出什么好价钱。
沐莹雪觉得厌倦,仿佛她靠近的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藤蔓。
只要跟他们有过牵扯,就会被层层叠叠,缠绕得越来越紧。
而现在,她发现祁唯安手里的那一把,很快就要缠上她的脖颈,夺走她的一切。
“你没死不是吗?等你死了,我会供奉你的灵牌。”
“沐莹雪,你可不只说过这一句。”
几日前,就在这个屋子里,她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