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莹雪转身,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仿若行尸走肉。
雨雁一把将她拉起,才没被一旁装载着瓜果的木车撞倒。
霍重山将沈琉璃扶回了车上,转身就走,她伸手,想握住他的衣角,却是半寸都没摸到。
悬着的手还未放下,霍重山疾走几步,又回头从帘外嘱咐:“我去去就回。”
庆幸的是,她总算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幸的是,他也见到了,所以才走的那么急。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抬眼却瞧见不远处的沈靖轩。
她忍着痛,又走出来,未及落地,沈靖轩早已跑到身前。
“哥,我······”
“不说了,我明白,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如你所愿。
只是,此去经年,下次见面,不知又在何时。
若是想家,写封信来,无论多远,哥都会去接你。”
沈琉璃憔悴的吓人,不住地点头,溶月早就候在一旁,伸手挽住她,帮她擦去脖颈上的伤痕。
“我让阿吉跟着你,他会护你周全。”
······
另一边,沐莹雪穿过人群往前走,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在傀儡般地往前移动。
原来他身边已经有了那样一个可以不顾一切奔向他的人。
原来他也会对别的女子这样心软,这样舍不得。
她强迫自己停止再细想下去,他们原本就是夫妻,他们都已有过一个孩子。
雨雁见她身体开始打着摆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推搡了她一下,她却毫无所觉。
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云,黑压压地停在空中不肯离开。
不过一会儿,骤雨落下,沐莹雪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只是往前走。
忽然,雨雁打了个响哨,不远处一匹黑马疾驰而来,右眼上的白点很是醒目。
一抬眼,祁唯安坐在马背之上,却只是看了她们一眼,越过她们,停在了不远处的人影面前。
沐莹雪回头,见到霍重山很快就要跟上来。
“圣上口谕,请霍将军即刻前往宫中回话。”
“我已是待罪之身,陛下何故唤我。”
他穿着淡墨色长衫,并未束发,少了些威严,多了几分随性。
“沈公卿方才病逝,朝中需要有人坐镇,霍将军还是回宫亲自问圣上的意思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神色却无太大变化,目光落在远处跌跌撞撞往前疾走的背影,眸光里尽是不舍。
祁唯安顺着他所看的方向,回头见到沐莹雪正逃也似地离开,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却知道定和霍重山有关。
“留下来至少还能再见到她,若真有所求,怎想到要逃?你就不怕一旦被误会,就永远都解释不清了吗?”
霍重山苦笑一声,他们之间,恐怕已经解释不清了。
忽而,他眼角微动,一眨眼的功夫,侧身掐住祁唯安的脖子,将他抵在马身上,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你疯了,听不懂我是在劝你吗?”
祁唯安莫名其妙挨了一击,本来就打不过,现在还要遭受偷袭,被当街掐住命门,心里恨不得拿刀捅他几下才解恨。
“谁让你来劝我,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沐莹雪已经把自己都给了他,他若没有像他这般念过她,有什么资格近她的身,成为她选中的人。
“霍重山,你放手······”
祁唯安红着脸,伸长了脖子在挣扎,可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依旧不徐不疾自说自话。
“我跟她的事,永远都轮不到你来置喙,她已经选了你,你却还如此没心没肺······”
幸而雨点落下来,皮肤湿滑一片,因着身后是马,祁唯安立住脚,用力一争,同黑马一起向后退去,这才从霍重山手下挣脱开来。
“霍重山,你有病啊,一个大男人,为了男女那点事,要死要活,我就碰了她一下,你就要动手杀我,如今怎么了,这点波折,就要连自己用命换来的官职都不要了,然后一辈子躲着她吗?
你知不知道她心里也一直都念着你?
你看不出来她也在为此痛苦挣扎吗?你多等她几年又能怎么样?
她明明就在眼前,你非要将她推远了,又如此故作情深,我看着都觉得恶心。”
周围的人纷纷躲雨,两个人站在雨雾里,隔了两丈远。
“你说什么?”
霍重山突然上前,吓得祁唯安后退好几步。
“我可是为你好,你要再动手,我可就不让着你了。”
他赶忙靠近黑马,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霍重山像是中了情毒,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简直跟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你说她还念着我?”
“她那日酒醉,叫了一晚上你的名字,这还不够吗?”
霍重山心里生出一丝丝甜蜜,然而稍纵即逝。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语气生冷,疑心又在作乱。
“我就是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一次,把话说开,就不必如此折磨彼此,你说呢?”
“她都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还愿意让她与我见面?”
“啊?”
祁唯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孩子?什么孩子?”
他忽然想起从前她吞吞吐吐,还问他说错了话是不是也能被他护佑,原来是这个意思。
霍重山见他如此,也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
他又惊又喜,原来她没有过别的男人,原来她心里还念着他。
祁唯安说的没错,她或许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他太冲动了,之前发生的那些,多么不应该,他可以等她,等时间将她心里的伤一点点带走,等她明明白白见到他的心。
他兴奋地跃上马背,朝着沐莹雪离开的地方疾驰而去。
祁唯安看着远去的黑影,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而在更远的地方,那团紫衣瑟缩着躲在马车一角,宽大的袖子覆在脸上,不知是何表情,只能见到双肩在不住地轻颤。
祁唯安走过去时,她的双脚还裸露在外。
他将皇帝召见霍重山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叮嘱他们可回霍府等候,霍夫人照顾着中了风的霍老爷,听到消息,眼里瞬间就有了光。
临走时,祁唯安将马车上的布帘悄悄放下,将身上的一瓶药递给溶月,没说多余的话,也没让车上的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