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国,青山村,清邪山,四月初九。
陈阳揉揉昏沉沉的脑袋,摸索着床边的拐杖,左寻右找却怎么也摸不着。他无奈喊了一声:“大黑!”
门外,一只睡意未消的黑狗慵懒起身,晃悠到床前,用嘴叼起掉落在地的拐杖,稳稳地递到陈阳手中。陈阳接过拐杖,感慨道:“今天,是我来到这里整整第十个年头。”
他麻利地穿戴整齐,熟练地用一块黑布遮住眼睛,然后步履稳健地走向门口。在那里,他刻下石头上的最后一个正字,算作又一天的开始。随后,他牵着大黑,沿着山路走向山下的村庄。
“哟,陈瞎子。”村口,抽着旱烟的老大爷笑容满面地打招呼,他的老牛悠闲地站在不远处,目光遥望着远方。
“早啊,陈哥。”陈阳回应道。
磨豆坊的宋红羞涩地低头,尽管陈阳是个盲人,但他面容俊秀,唇红肤白,一袭青衫犹如清风拂面,颇受村里姑娘们的青睐。
“王屠户,来半只烧鸡,再加点卤味。”陈阳在肉摊前喊道。
“来了,早就给你预备好了。”王屠户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打包好的食物递到陈阳手中。大黑径直走到王屠户面前,它的脖子上挂着钱袋,王屠户乐呵呵地从中取走铜钱,还特意给了大黑一只鸡爪作为奖励。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一声怒吼从肉摊后门传来,一名彪悍的妇人手持菜刀冲入,口中骂骂咧咧。
菜婶的大嗓门响彻整个村头,王屠户是村里出了名的怕老婆,两人常因琐事拌嘴,但往往很快就和好如初。陈阳调侃道:“菜婶,多笑笑,不然皱纹会越来越多。”
“快滚,就知道占我们小便宜!”菜婶挥舞着菜刀,陈阳故作惊恐地跑开,引来周围村民的一阵欢笑声。
王屠户麻利地将烧鸡撕成小块,卤味也剁得适宜入口。围观的村民不禁感叹:“陈瞎子一大早吃得就这么好啊!”
陈阳牵着大黑在村中闲逛,聆听村民们的生活琐事,偶尔还插科打诨地参与讨论哪家的闺女又到了待嫁年龄。
“陈大叔!”一个小身影蹦蹦跳跳地拦在陈阳面前,顺手从袋中抽出一根鸡腿。
“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哥,还有,下次再偷吃我的东西,我就把你逃课的事告诉天大哥。”陈阳用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天海的头,天海故作夸张地大叫起来。
陈阳坐在村口的老榕树下,聆听老人们讲述过去的故事。大黑则安静地趴在陈阳脚边,享受着阳光洒落的温暖。
忽然,一股诱人的饭香飘来,大黑立刻兴奋地朝着陈阳汪汪大叫,将原本有些困倦的陈阳唤醒:“狗鼻子果然灵。”
大黑拽着陈阳直奔天山家,路上恰好碰见放学归来的天海,他身后怯生生跟着的是他的妹妹天洋。
“陈大哥。”天洋奶声奶气的呼唤让陈阳心生愉悦。
“哎!”陈阳应声道。
“给你的。”陈阳像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瞬间勾起了天海的食欲,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陈阳。
“让你叫我哥你不听,这是给天洋的奖励。”陈阳故意不买天海的份,心里清楚他一定会眼馋。
“谢谢陈大哥。”天洋伸出小手就要去接糖葫芦,不料天海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来。
“父亲说了,你现在在换牙,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天海故作严肃,企图将糖葫芦塞进嘴里,天洋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声啜泣起来。
“这是给天洋的。”陈阳果断从天海手中夺回糖葫芦,轻抚天洋的头安慰道,“等你换牙结束了,陈大哥再给你买糖葫芦。”
“好。”天洋破涕为笑,天海没吃到糖葫芦,气鼓鼓地跑回家。
“谁又惹你生气啦?”青暖走出房门,用温暖的手掌安抚天海的情绪。
“陈叔给天洋买糖葫芦,都没我的份。”天海嘟囔着,满脸不悦。
“你个瓜娃子!”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天山愤怒的声音,他手持锅铲,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你敢这样对你陈叔,看我不打死你!”天山扬起巴掌就要打下去,陈阳及时出手制止。
“天大哥,别打孩子。”陈阳用拐杖挡住了天山的手,同时将天海护在身后。天海躲在陈阳身后,偷瞄着自己的父亲。
“大嫂好。”陈阳向青暖问好。
“咳咳咳,好。”青暖捂嘴咳嗽,指尖透出的腥味让陈阳眉头微皱。
“大嫂,你的病情又加重了?”陈阳关切地询问。
“都是些老毛病了。”青暖轻描淡写地说。陈阳心中明白,这并非小病,生下天洋后留下的病根若再不妥善调理,青暖能否熬过这个冬天都成问题。
稍作停留后,天山已准备好满满一桌饭菜,陈阳与这一家人共进晚餐。餐桌上,天山与陈阳推杯换盏,讲述着村里的新鲜事,两个孩子则为了鸡腿的归属闹得不可开交,青暖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
酒足饭饱,孩子们还要继续上学,天山需外出维护村子治安,陈阳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
“小弟,放着我来吧。”青暖欲起身帮忙。
“大嫂,你身子不好,回屋歇息一会儿吧。”陈阳坚决不让青暖操劳。
洗完碗,陈阳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大黑则跑到村子里与其他狗儿嬉戏。路过的人们纷纷热情地与陈阳打招呼,孩子们更是围在他身边,央求他讲那些奇妙的故事。
夕阳西下,大黑准时归来,陈阳起身牵起大黑,准备返回山上。
“陈弟,天都要黑了,今晚就在这住下吧。”天山挽留道。
“不了,谢谢。”陈阳微笑着婉拒,他更喜欢独处那份宁静,只有在黑暗中,他才能感到真正的自在。
“小子,我的果子呢?”陈阳刚回到山上的土地庙,一只黄鼠狼不知何时已在此等候。
“大仙,这大夏天的,我上哪儿给您找冬洛果去?”陈阳无奈解释。
“那我不管,你不给我,我就下山去找。”黄鼠狼佯装要离去,陈阳只好苦笑一声,叫住它。
“大仙稍候,我这就去烧水。”
陈阳进屋添柴烧水,从枕头底下摸出两颗黑红相间的小果子。
“大仙,请慢用。”陈阳将果子递给黄鼠狼,虽然它面露不满,但考虑到炎炎夏日,也只能接过果子。
“大黑。”原本无动于衷的大黑突然两眼放光,它靠近黄鼠狼,贪婪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它身上。
“你这是何意?”黄鼠狼依旧漫不经心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享受着爪缝中残留的汁液。
“小的如今已是钱粮两空……”大黑话音未落,突然扑向黄鼠狼,迅速咬断其神经,确保其无法动弹后,才慢慢起身。
陈阳端起烧沸的开水,毫不犹豫地淋在黄鼠狼身上,任凭它痛苦哀嚎,心中毫无怜悯之情。
“吃肉,皮留下。”片刻之后,大黑便剥下一张完整的黄鼠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