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宁厌说的话,赵警官并未放在心上,全当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休庭半小时后,十几公里外的鱼塘那边,带队的其他警官经过调取周围的监控,将视频传回了庭审现场。
宁厌意味深长的看向惶惶不安却又强装镇定的周靖远低声。
“都说了,现在承认还来得及哦。”
她笑的人畜无害,笑意却又未达眼底。
没错——
从一开始,她就怀疑上了周靖远,要不怎么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
他面对这一切变故,已经超出了同龄人的冷静,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像是在心里提前预习排练过一样。
周靖远装作听不懂,但垂在身侧的那只攥紧的手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这时候有人走到赵警官旁边,小声的和他说了几句什么,只见赵警官匆忙站起身,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一张复印纸。
“查到监控了!”
周靖远身子颤了颤,只听赵警官继续道——
“蒋晓天,你认识图里这个人是谁吗?”
他拿着刚才有人给自己的纸递给蒋晓天,让他辨认。
被点到名字蒋晓天在看清楚那张彩印纸上的监控截图画面时,几乎是下意识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因为监控距离远,加上鱼塘附近有树木之类的植物作为遮蔽,所以拍到的画面并不多。
只能依稀看清楚图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孙天,而另一个看不清脸,还是弯着腰保持着揍人的样子,甚至画质糊到连衣服都看不清。
但是,即便是这样,蒋晓天也是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谁。
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是的,监控拍到的画面正好是他的好兄弟周靖远。
赵警官见蒋晓天在看周靖远,心里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是他对吗?”
此时处于震惊当中的蒋晓天回过神来后,木讷的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晓天问周靖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底最后一丝防线被击垮,周靖远现在连强撑都做不到了。
蒋晓天这时候大声对着审判长的方向喊冤:“你们也看到了,不止我一个对他下了手!”
都到这个时候了,蒋晓天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谊,本着能拉下水一个是一个的原则,立马为自己撇清关系。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鱼塘附近有监控,这会被判刑的就是他自己来。
明明人是他们一起打的,但现在要让他一个人全部背黑锅,这凭什么!
“周靖远,监控里的人是你吗?”审判长问道。
周靖远无从抵赖:“是我。”
现在说再多的谎也没用了,与其被揭穿,倒不如大方承认。
“在那日你们分开之后,你为何要重新折返回去对孙天展开报复?”
这是让审判长感到最疑惑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能让周靖远不惜对同学下死手。
想到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周靖远突然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面色狰狞了一瞬。
缓过神来,周靖远也不装了。
“他活该!谁让他骂我是老赖!”
自己给他一点教训尝尝而已。
“我爸不过就是欠了他一点钱而已,又不是不给……”
周靖远的父亲曾经欠过孙正寅一笔工钱,而那笔钱是要拿来给孙天交学费的。
那天全班只剩下孙天一个人没被交学费,便被老师阴阳了一通,指责他是给全班拖后腿。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难免脆弱了些,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责,孙天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气血涌上心头,冲动之下便对着全班大声骂周靖远的父亲是老赖拖欠工资。
一向在班级里高风亮节的周靖远那天也和孙天一起丢了面子,便含恨在心,一直想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那天只是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并没有真的想杀了他……”
周靖远的父母站在原告席,现在完全傻眼了。
故意杀人和防卫过当,根本就是两码事。
前者罪无可赦,后者可以依法减轻处罚。
所以在周靖远当时说出自己是为了救蒋晓天才对孙天动手时,他们丝毫不担心,因为他们清楚周靖远未成年,加上是为了救人才失手杀人,判刑并不会太重。
真相一步步浮出水面。
谁也没想到,最终事情会呈现出这个走向来。
审判长沉默了一下,问周靖远:“所以你当初只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才在事后怀恨在心报复孙天?”
“对。”周靖远想了一下,继续交代,“从工厂出来之后,我没想到孙天会出现在和我回家的同一条小路,当时周围没有人,我就想着就算打了他,也没人知道……”
却没想到周围居然是有监控的。
在蒋晓天去到孙家之前,孙天就已经被周靖远打了一顿,那时候的他根本没什么力气反抗蒋晓天,拼了命也只撤掉了蒋晓天的一只耳钉。
可以说孙天的死,周靖远与蒋晓天两人全都难辞其咎。
孙正寅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把推倒了旁边的警察,冲到旁听席一把扑倒了离自己最近的蒋晓天,将人按倒在地上掐着对方的脖子歇斯底里的怒吼。
“老子杀了你!”
蒋晓天脸色因为缺氧而涨成了猪肝色,眼球突出,额头上青筋凸起,他试图去掰开孙正寅的双手,但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又怎么会是常年干体力活的成年男人的对手。
其他人见状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手忙脚乱的冲过去将人拉开。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孙正寅被押解起来时,看向周家人的眼里多了几分杀气。
宁厌清楚,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医院的病例诊断证明。
他有精神类疾病。
不仅如此,就连孙涯也遗传了他的病。
孙天是孙家唯一一个正常的孩子。
“没想到这么小的是孩子,居然也会动杀人的心思。”
周导看完庭审之后只感觉脊背发凉。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宁厌冲着周导眨眨眼,幽幽开口:
“毕竟——”
“我扇人的时候也从不分男女老幼。”
旁听席的众人听到宁厌这番话,全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说这话时还挺骄傲的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