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所不大的院子,在尧城的一条僻静的街道里也不算起眼的,房子的门前是被人长期踩过后有些凹起的石板,屋顶盖的小青瓦,这是尧城普通百姓常用的,虽然没有任何华丽的门面,但是被主人打理的十分干净,这说明主人是一个看重生活的人,起码现在是。这就是余元长现在的想法,他轻轻的敲了门:“有人在吗?雪姨在吗?我是元长。”没多久门就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拦在门前:“你小子来干嘛?”看着他一脸赖皮的挡着,余元长也有些无奈的说着:“无锋兄弟,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这位大有来头了,他就是卫国公的儿子易无锋,当年卫国公易冥臻被满门抄斩为何留下他在呢?因为他母亲英雪和易冥臻是在战场上相识然后有了他,易冥臻都还没有来得及迎娶他母亲过门就出了事,他还有一个妹妹易无月,这个妹妹是被英雪偷偷救出来的。易无锋呵呵笑着:“扯淡,你敢说你不是来找我妹妹的?”余元长脸红了一阵,正准备否定的,易无锋又向院里吼了一声:“无月啊,你可以回屋了,别人不是来看你的,你不用在那里等了。”这一声吼把余元长哽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幸亏英雪出来了:“元长,进来说吧!”余元长忙侧身进屋,心里还在不停的念叨交友不慎啊!
刚进院里易无锋就把他拉住:“你不是去京城了吗?这才多久,怎么又来宛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毕竟宛郡与东疆相距很远,消息来得慢,而且现在又不比以前卫国公在世,所以就算有点消息都是街上传来的,看着余元长变严肃的脸易无锋把他拉到一旁:“有什么我们在那边说,我不想母亲担心。”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凉棚下,易无月为两人端来了茶,看样子是不准备走了,两人也没有打算隐瞒她,毕竟这个妹妹也是刀枪剑戟玩大的,“东疆有几个小部落起了冲突,武安侯派了霍典去了。”余元长说完后看着两人,易无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东疆发生冲突和这边隔得太远了吧!”易无锋没有说话,他知道余元长不会就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专门跑一趟宛郡,而且一来就直接找上了他,“你不会是怀疑我们有什么吧?”毕竟他自己的身份在那里,太过于敏感了,换谁都会这样怀疑。看着易无月一下怒火就要上来了,余元长脑门上冷汗就冒了出来,这妹子虽然很漂亮,看起来也很文静,但是那性子可是大得很,一句话不对付就敢拔剑的,想到这里他偷偷的瞄向无月:还好那小蛮腰上今天没有佩剑,嗯,等等,她怎么把手伸向小腿了,我怎么忘了她小腿上都绑了秀剑的啊!天啊,这谁以后娶她还不被欺负得永远抬不起头来,哎,还好我一直就没想当什么大丈夫。看着余元长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的表情无锋就乐了,“妹妹,哥和他开玩笑的,别当真的。”
“对的,不能当真啊,无月妹妹。”余元长如蒙大赦的拉住无月的手:皮肤真好。易无月俏脸微红偷偷的把手抽了回去。无锋看了看有些尴尬的两人,他俩的事其实家人都知道,也不反对,只是现在都没有捅破而已。
“东疆出现问题,武安侯都派人去了,你作为当朝太宰最得意的学生,你不去东疆跑来宛郡,应该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不在东疆吧?”无锋看着他,确定他不否认后继续说:“现在驻扎在宛郡的大军都在往原来的驻地回调,留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新兵和少量的原宛郡驻军,战斗力比以前起码掉两三个等级,更不能和以前的宛郡军比,而东疆一旦出现问题,东图的兵马很有可能被陷在东疆那个泥潭里面,到时估计没有多少兵马能抽调出来,如果那个时候南疆和西启想要拿下宛郡应该很容易了。”余元长点了点头,无锋的分析和他还有太宰都一样,只是现在朝堂之上没有几个人看见这一点,就连武臣泰斗的武安侯估计都没有看见。“你和太宰都想到了这个因素,那你还来我这里干嘛?”无锋虽然是在问他,但是表情并没有一点疑惑,“你不是应该知道吗?”余元长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无锋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吧?”他到真没有想到余元长敢这样想。
余元长有些无赖的摇摇头:“到时只有这样啊!”
“那样可是坐实了父亲拥兵自重意图忤逆的罪名了,不行,绝对不行。”无锋非常坚定的回答:“家父虽然被污蔑忤逆,但是朝堂并没有实质的东西,对于家父的遭遇世人自有公论,但是如果我以家父的名义召回旧部,到时朝堂会怎么对待我们,世人会怎么评论家父,元长,我当你是兄弟,什么都告诉了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到时我母亲和我妹妹怎么办,东图到时我们难有立锥之地。”
余元长他知道无锋担心什么,本来他并不想用这种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情,但是这是目前最有效的防御方法:“无锋,宛郡是你父亲一手打下来的,东图也是你父亲亲手建立的,你难道就看着他落入敌国之手?”无锋沉默了一阵有些落寞的说道:“现在不是了,它现在是易无忌那小子的,与我何干?”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些不甘,毕竟是父辈拼死得来的。余元长叹了口气:“无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守住了宛郡,以事实证明你一心向着东图,就算朝堂对你家不公,但是世人也会替你家平反的,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当世人想到这里有一个卫国公后人,却在卫国公基业被人侵犯时无所作为,他们会怎么想,其实在宛郡,直到现在卫国公的威名依然远胜朝堂,这就是为何朝堂在卫国公事件后还要延迟调回驻军的原因啊!”无锋没有说话,十几年前他亲眼看着朝廷的军队冲进了宛郡,御林军冲进了尧城卫国公府将卫国公一家老小押解进京,然后就是对卫国公府里所有人下令抄斩,连家里的家丁都没有放过,妹妹还是二夫人偷偷从狗洞里塞出来交给母亲的,那时妹妹还只有不到六岁,当时她大声的哭着,是母亲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出声,因为怕被听见,从那时开始妹妹就没有哭过,而且从六岁起就开始练武,她的武艺其实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筹,只是力量不如男人,经历了那一件事后,自己对东图的这个皇帝只有恨,说让自己帮他守城,可能吗?反了他还是可以考虑的,但是宛郡不同,这里是父兄还有各位叔伯打下来的,这就是父亲的基业,这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捡便宜的皇帝的,这份基业说什么都不能被其他国家占领,就算现在东图的那个皇帝都不行。无锋没有回头:“我答应你,最终不会让宛郡成为他国的州郡。”余元长虽然感觉无锋这句话有些不对,但是只要他答应了就没有再细想。
余元长离开后易无锋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沉思了起来,父亲是那样一个让人骄傲的人,他力挽狂澜,也那样忠诚,但是换来的是什么?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朝廷处斩的,明眼人都知道,功高震主了,哪怕你对朝廷一点反意都没有,朝廷只要感觉到你是一个威胁,或者说是易无忌感觉到你有可能威胁到他的权力了,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帮这个朝廷守土?那是父亲一辈子都在做的,而且致死都没有改变过的,但是终点是什么?还是像父亲一样吗?不甘心啊!母亲英雪走到了他身后,看着他苦恼的样子,母亲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儿子,每一个人有不同的路走,不要让任何人影响自己,要有自己的判断和主见。”无锋没有回头:“如果和父亲的观点不一样呢?也要坚持吗?”英雪回味起刚和易冥臻认识时的情景,她也曾经问过他忠于一个什么都不懂得皇帝对吗?易冥臻反问她是国重要还是皇帝重要?是先有国还是先有帝?还是先有国民?“你父亲的观点应该没有错,但是你就那么确定你父亲是忠于那个皇帝?”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无锋有些震惊的回过头去,“我曾经也问过你父亲,他回答是国家,国民,皇帝谁重要?”英雪微笑着,那是一种自豪:“你想明白了吗?”无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能模糊的看见一个影,但是还是看不清楚,英雪又说:“这片土地上从有人开始已经换了多少朝代多少皇帝了?但是地域还是那块地域,人还是那些人,你知道为何吗?”慢慢的无锋心里豁然开朗:“母亲,我明白了,其实我们在这里就是为这里而生的,不是为某一个人在拼,父亲当年不反抗不是能力不足,也不是忠于那个皇帝,而是不想让这里的人受苦,他以妥协的方式换取宛郡甚至是整个东图的平静,但是父亲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皇帝到底算不算一个称职的皇帝。”英雪笑着转过身离开:“我没有这么说,你也别认为是我这样教的,不然你父亲还不埋怨我,你是卫国公易家唯一的男人了,现在易家在明面上都不敢说自己的姓,你要重振易家,这是你的责任。”说道后面表情也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