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逐云身形灵动,舞起一团银光,将前方箭雨堪堪挡住。岂料后背突遭一箭,那箭势凌厉,穿透三层皮甲,箭头深深扎入皮肉之中。
他闷哼一声,体内真气鼓荡,硬生生将箭头逼出体外。
三柄弯刀脱手飞出,直取察必。
不想郭侃箭术高超,连珠三箭射出,将那三柄弯刀尽数击落。
易逐云暗赞郭侃箭术了得,但此时他尚未及喘息,四周枪林已然刺来。
刀光飞舞间,五六名蒙古兵应声倒地。但这些铁甲精兵毫不畏惧,前赴后继,刀枪斧锤轮番进攻。
易逐云劈在铁甲之上,火星四溅,竟未伤到敌人分毫。
这战阵厮杀与江湖拼斗大不相同。
蒙古兵个个悍不畏死,又有铁甲护身,更兼冷箭不时射来。
易逐云当机立断,弃了手中刀,夺过铁骨朵与盾牌,专挑敌人头盔猛砸。
在百余精兵的围攻之下,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还连连掷出标枪。
察必见势不妙,忙控马躲避,却仍被一支标枪贯穿马腹。
坐骑轰然倒地,她惊见易逐云已杀至数丈之内,正自慌乱间,赤鲁不花等将领率骑兵赶来救援。
霎那间,乌金、普贤尊、宝光师与一众番僧也齐齐赶到。
敌人众多,易逐云料想一时难以得手,且一众高手又去护卫察必,当下连夺蒙古兵手中长枪,纷纷掷向察必等人。
但都被乌金以及两名番僧接下。
他也不再纠缠,猛向侧旁杀去,纵身越墙而出。
寺外围寺铁骑见他身着蒙古兵皮甲,一时分不清敌我。待听得寺内呼喊,才知是敌人。
但此时易逐云已杀近前来,只见他一跃而起,挥舞骨朵将敌人打下马去,脚尖在马背上借力,身形倏地窜出,一连将七八骑砸下马去。
一众蒙古兵竟来不及整队,乱成一团。
这时,普贤尊和宝光师已然追了出来。
易逐云虽不惧这两僧,但担心交手之际被众僧结阵合围,便纵身上马,胡乱冲杀一阵,策马狂奔而去。
察必等人追出寺外。
易逐云身影已然隐没在街角。
乌金心下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心下寻思:“若没有这么多人,这普贤尊和宝光师两位,怕也性命难保!”
这么多人竟围不住一个人,还让对方给跑了,众将脸上均觉挂不住,纷纷请命追击,誓要拿住易逐云,以雪耻辱。
察必却问道:“若封住城门,能否困住此人?”
乌金摇头道:“困不住!”
众将也连连摇头。
察必心中好生后悔,心想我一时失策,生生把这么个强人给逼成了敌人。转对乌金道:“你去安抚他,若能归顺,条件随他提!”
乌金心想,这下要取得信任却不容易了,但仍躬身领命,身影晃动,已跃上屋顶远去。
那普贤尊和宝光师追了一阵,追之不及,便转回万安寺前,言道易逐云已往西南市区而去。
察必闻言,脸色骤变,道:“不好,他往莲花池去了!”
赤鲁不花等人面面相觑,均知事态严重。那莲花池乃王城驻军重地,主帅乃是李祯统领的两万汉军和签军,左翼乃塔察儿部悍将千户长忒木台,其统领三千蒙骑威慑李部,而怯薛军营地相隔甚远。若是莲花池大营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众将纷纷抱拳道:“王后,快下令吧!”
察必当即令赤鲁不花回王城调动怯薛军大部,自领万安寺番僧和将士直奔莲花池。
那乌金追了一阵,却见易逐云勒转马头,纵马向内城而去,心头一惊:“这冤家怎不趁机出城,竟往内城而去,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忽想到被关在怯薛军中的孙冀,便明白易逐云的意图,当下提纵轻功,全力追赶。
易逐云纵马狂奔,口中用蒙语大喊“紧急军情”,一路未受任何阻拦,如飞进城,直抵怯薛军大营。
解决守卫,来到那两个大铁笼前。
孙冀躺在铁笼子里,一动不动,口中呻吟。只见他他衣衫破烂不堪,满是血红鞭痕。
易逐云眉头一皱,低声唤了声。
孙冀听出是他,挣扎着爬了过来。
他神色憔悴,双目无神,双手颤抖不止,指节显然都被夹棍夹断了,哼声道:“教主,我……我什么都没说!”
易逐云沉声道:“谁干的?”
孙冀苦笑道:“是史大公子。”
易逐云道:“还能骑马吗?”
孙冀连连摇头,虚弱道:“我废了,不用管我了!”双手伸出铁栏,哀求道:“给我一个痛快,给我报仇!”
易逐云抓住他手臂,道:“只是外伤,不碍事。”
孙冀道:“腿骨碎了,没用了!”
易逐云心头一沉,伸手去摸,发现他腿骨果然被砸碎了,若要带上他,实无脱身的可能。但他已如此凄惨,强忍酷刑却没出卖自己,又如何能忍心杀他?
正自犹豫间,忽听得动静,易逐云双指点在孙冀心脏上,内力透指而出。
孙冀心脏被贯穿,瘫软下去一动不动,竟缓缓闭眼,似去得颇为安详。
易逐云提起铁骨朵,便见乌金已然追来。他四下打量,却没瞧见普贤尊、宝光师等人,当下冷笑一声:“你莫非以为能胜过我?”
乌金见他双目赤红,蹙眉道:“此乃意外。王后命我来安抚你,只要你肯归顺,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易逐云不屑道:“晚了!我求你救我性命之时,你无动于衷。如今我只有靠自己杀出去,倒要看看谁他妈能拦我!”
乌金见他身上五六处插着断箭矢,好些地方还淌着血,心头一阵酸楚,低头说道:“你如今已然负伤,我也不愿你死。我自幼父母双亡,是王后部族将我养大,实不能背叛王后。”
易逐云道:“我懂了。你去帮我杀了史格,替我兄弟报仇,我便归顺!”
乌金寻思,那史格不过是个百夫长,十个也抵不上易逐云,便道:“你此话可当真?”
易逐云微微颔首。
乌金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易逐云抬眼望去,见营帐外围下风处,炊烟袅袅,料想是那些所谓的“宝儿赤”在做饭。
正欲过去,忽听得一阵急促马蹄声。眨眼间一骑奔进营里,正是那赤鲁不花。
易逐云不知他乃怯薛军首领,只记得先前此人指挥士兵对付自己,如今送上门来,不杀难消心头之恨。
当下潜行过去,赤鲁不花刚入营中,哪料易逐云会在此处偷袭,还道他已经去了莲花池大营,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无声无息拽下马来。还未叫出声,那骨朵已砸向喉咙,一命呜呼。
易逐云心想:“好一副铁甲!”
将尸体拖到一蒙古包旁,脱了自身外面两层皮甲,迅速换上这副铁甲,又抹了些这野狗的血在脸上,便去找宝儿赤们。
随手拿了条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一个宝儿赤满脸谄媚,恭恭敬敬地倒了碗马奶茶送上。
另一边,乌金去将史格提了回来。
史格不过二十三四岁,身材颇为高大,精于骑射。但乌金乃察必亲卫,武功高强,史格在他手中就如小鸡一般,半分反抗不得。
乌金不见易逐云身影,喊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四下寻找,竟在蒙古包角落瞧见赤鲁不花的尸体,暗叫不妙。
那史格神色惶恐,惊叫道:“是……是将军!赤鲁不花将军!”
乌金冷冷道:“都是你这卑贱奴才胡作非为,才害死了赤鲁不花将军!”
史格急忙道:“乌金大人,此事与我无关,我一向对大蒙古国忠心耿耿,怎会加害将军?”
乌金眸中闪过寒光,低喝道:“你父亲在襄阳损兵折将,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大蒙古国何时有过这等惨败?我看他是早有反心,故意败给南朝!”
史格愈发惶恐,“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乌金大人明鉴,我父忠心不二,怎会背叛大蒙古国?”
乌金却一把将他提起,点住他穴道,又拾起地上铁骨朵塞到他手里,说道:“现在便是你杀的了!”
史格动弹不得,眼中满是惶恐。
这杀害赤鲁不花的罪名若是坐实,如同造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他怎能不怕?
乌金仍不放心,双指在他喉咙一扫,料他解了穴道也说不出话,便扯着嗓子喊道:“赤鲁不花将军被杀了——”“赤鲁不花将军被史格刺杀了——”
喊了几声,便迅速离开。
营中士兵听到呼喊,纷纷提刀提枪赶来。众人一看,史格铁骨朵上还滴着血,地上遇害之人正是赤鲁不花,这一惊着实不小,更是愤怒。
一人呵斥道:“扎温那颜,为何杀害将军赤鲁不花?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另一人道:“为何不答?”
众兵见他不回应,再不迟疑,当即拿下,带回营中,去通知董文忠。
那董文忠乃董文炳三弟,自幼便在怯薛军中当质子,此时也是一位百夫长,麾下有数百精兵,其忠义之心,可比肩大哥董文炳。当下审问史格,史格说不出话,有口难言。
董文忠大怒,下令大刑伺候。
几种酷刑下去,那史格脊椎骨都被打断,只能沙哑低嚎。
董文忠见审问不出,况又是这等谋逆大罪,一边命人去禀告察必,一边领兵去中都史家拿人。
乌金登上钟楼,居高临下寻找易逐云。虽未找到身影,却看到董文忠领百余精兵出营。心下正得意,忽听得营中锣鼓声、呼喊声不绝,知是起火了。
乌金仔细一看,却见几座蒙古包冒着黑烟,料是易逐云所为。
她忙下得钟楼,又入营中,只见又有十几个蒙古包起了火,众兵将乱成一团,大喊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