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钥在有监控的地方就跟祁时正常步速行走,监控死角处两人就加快步伐,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五楼。
林钥低声说:“六楼有检查,我先上去,少爷等两分钟上来。”
“嗯。”白天来的时候祁时就看见了,上六楼会有一个黑衣保镖站在那里检查。
林钥从旁边拿了个盘子,上面放了一些针和药剂,低着头往上面走。
“做什么的?”黑衣保镖拦着她问道。
“检查供体身体状况,明天要做手术,今晚要随时监控。”林钥平静地说。
“我怎么没见过你?”黑衣保镖质疑地看她。
“为了这个手术新安排的。”林钥提起十二分精神,直直地看向对方,“你要不信可以跟我去,不要疑神疑鬼,检查的时间是固定的,耽误了素筝小姐的手术你负责得了吗?”
黑衣保镖看着她的眼睛,这么的愤怒,瞬间卸了怀疑的心思。
明天要手术,以董事长对素筝小姐的爱护,请多几个护士来照看,也是很正常的,供体今晚要一直监测身体状况,他也是知道的。
于是他摆了摆手:“知道了,这么凶干什么,赶紧去。”
这么容易就放她走?她还指望他能跟她一起去呢,她都不知道在哪个房间呢。
林钥抿了抿嘴唇挪着碎步往前走。
要不就给他劈晕了!让少爷上来!
“等下,你东西都没带齐。”祁时带着一台小机器走上来,走到林钥身边说,“东西不带怎么监测,什么情况?”
林钥立即说:“我一趟拿不了那么多,你帮我拿过去。”
“啧。”祁时说,“赶紧,我还得看数据。”
黑衣保镖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然后又继续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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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时用眼神跟林钥示意。
“你去看手术室,我去看下病房。”
林钥点点头。
两人分道扬镳。
六楼的病房不多,说是病房,其实只是有两个“客房”而已,这里就像是独属于陈素筝的“家”。
一间主卧,两间客房,一间书房,一间健身房(虽然她用不了),一间衣帽间,一间手术室,一间检查室,一间医生办公室,一间护士办公室等等……
能藏一个昏迷的大活人的地方。
祁时不用想也只有客房或者是手术室。
他抬脚往客房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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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才刚来过这个地方,夜晚的时候走廊依然很明亮,即使走路的步伐很轻,仿佛都有一丝丝的回声。
祁时一步一步走着。
接着便听到了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躲到一边门前,门突然打开,有只手将他拉了进去。
屋子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门外的说话声音很微弱,似是故意说得很小声,祁时靠在门边,才堪堪能听得见。
“那个女人怎么样?”
“打了针,还沉睡着。”
“行,直接睡到明天做手术。”
他能听出有个声音是陈柏康,另一个声音,从对话内容来看应该是医生。
陈柏康走到陈素筝的房间门口,因为怕要治疗的时候她闹脾气不肯治,所以她的门是没有上锁的。
怕她已经睡着了,所以他轻手轻脚直接开门进去。
房间如平时的夜晚一般安静,窗没有关,随着他开门,两边风一通,外面的风将窗帘吹了进来。
陈柏康走过去,将窗帘整理好,关上了窗。
他走到陈素筝床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帮她把手放到被子下面。
他看着她,目光充满着慈爱。
他轻声说:“宝贝,过了明天,你就是个健康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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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柏康走后,门关上的声音响起,陈素筝才睁开了眼。
她光着脚下床,小心翼翼地开窗,用气音说:“进来。”
祁时小心翼翼地爬进来,默默看她,他眉头皱起,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素筝好像觉得很有意思,她的表情有点兴奋:“你们在玩什么?夜探医院吗?医院惊魂?程橙在哪里?她是准备要给我惊喜吗?能不能带我?我也想玩!”
祁时只是沉默。
见祁时不说话,陈素筝心想程橙这么有趣的女孩怎么找了一个闷葫芦老公,她走到旁边,坐在床上看着他说:“明天要手术了,我今晚有点睡不着,程橙也在医院吗?她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她这一连串话语冒出来,祁时没看她,平静地看着门外:“她不在,她回去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
沉默半晌。
寂静的房间没有一点声响,窗外的风呜咽着抽泣,窗帘被吹得一会儿展开,一会儿打在窗上。
依稀还能听到蟋蟀的声音。
一声一声的,好像一阵阵交响乐。
无声的房间中,美丽的女孩垂着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脚趾头都很圆润,没有一点茧,因为她那么多年,很少出门,也很少穿鞋。
她的小腿很细,没有什么肌肉,白得很苍白。
因为虽然她父亲专门为她建了健身房,但是并不批准她运动。
许久之后,陈素筝低着头先开口,乌云好像笼罩了她,她时不时晃一晃腿,问道:“那个女人是我爸爸绑架来的吗?”
祁时没有看她,他依旧看着门外:“可能吧。”
“噗嗤。”陈素筝笑出了声。
她怕别人听到,所以捂着嘴笑,笑的眼泪都从指缝渗了出来。
“你为什么救她?你知道你救走她我会怎么样吗?程橙知道吗?”陈素筝含着泪喃喃道,“明天之后,我就是正常的女孩子,可以跑,可以跳,可以恋爱,结婚,生孩子,可以体验所有人都在体验的生活,就像你们一样……”
“都说我长得漂亮,我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会很好看,我可以带他们去旅游,去潜水,去世界各地……”
她咬着下嘴唇说着:“本来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不是自愿的,不知道她是被我父亲绑架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钱可以买不到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拆穿呢?”她似是有些脱力,双手撑在床上,喃喃着。
“你如果是这么想的,大可以不用放我进来。”祁时自始至终没看她,表情也没有变化,一如既往地平静,“你本来也没打算做手术?不是吗?外面窗台,丢出去的术前调节的药,不是你丢的?”
陈素筝没说话。
半晌,她说:“因为人就是这么奇怪,既不能纯粹的坏,又不能纯粹的好,想要的东西不想昧着良心抢,却希望别人逼着自己拿。”
她看向祁时:“你在草坪上捡到的纸条,是我之前从窗台上看到的,五月份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女人被送进了隔壁的房间,想看看是不是我爸的私生女,我翻窗过去,看到了她求救的眼神,还有她扔在窗台却没成功扔下去的纸条……”
“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我把这个纸条丢下去,如果没有人捡到,或者捡到了没有人救她,那这就是她的命……”
顿了顿,陈素筝说:“如果有人捡到了,有人来救她了,那就是我的命……”
“后来她被送走了,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好像我的命已经赢过了她的……”
陈素筝说不下去了,她吸了吸鼻子:“你快点去吧,就在隔壁房间。”
说罢,陈素筝掀开被窝,又躺了进去,她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