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峰上,红枫树下,赤城子睁开眼睛,同样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口中喃喃:“居然……居然让他……闯过去了!”
她此刻已然生出一股冲动,恨不得冲到那小子身旁,问个清楚。
只是,只是人家当初前来拜山,却被蛮横阻挡在外,人家处于外界却能感悟出赤焰峰剑道,这无疑是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又哪里知晓,桑北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从慕容的烹煮茶道之中,感悟出水火既济之境,挖掘出处于赤焰峰和田园之间的那股韵味,使得水火既济之境达成完美之态,借助外力,促使识海蜕变,完成了最终炼腑,并打通了魂魄关联的第一桥,使得自身修为再上一个台阶。
心神紊乱一刻,又一道雷霆落下。
“这是伐脾之雷!”
赤城子静下心来,神识笼罩山门之外,看那小子究竟如何应付第二类雷劫。
识海之内,鸟首猴身那物一声长啸,高举起的拐杖重重落下,口中再度爆发出一道光柱,铿锵击中了脾脏方位,很快,就见又一个丑陋怪物从脾脏上凝聚出来,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鸣叫,正是七魄之一的伏矢。
伏矢既出,再度逆转了雷霆的杀伐之力,使得体内脾脏焕发出勃勃生机,更重要的是打通了魂魄关联的第二桥。
不远处的慕容已然看呆。
他无论如何搞不清楚,那明明是杀伐之雷,为何看去毫无伤害,仿佛正在给对方输送无尽滋养。
“他分明在利用破腑雷霆炼脏,至于怎么做到的,我却要好好梳理梳理。”
当下再度点燃火炉,续水煮茶,心境缓缓恢复常态。
其下,一道道雷劫接连落下。
雷劫伐肾,唤醒雀阴,伐肝,唤醒吞贼,其下,非毒,除秽,臭肺,相继被唤醒,魂魄之桥已然被全部打通。
七魄唤醒,灵魂太极中央那物身形膨胀数圈,长高数倍,显得尤为强壮,一声怒啸,周边万星璀璨,俨然在响应和朝拜。
魂魄连通,内外一体,灵与肉合,此际桑北肉身之强再上一个台阶。
就在此刻,一声前所未有的惊天霹雳,骤然间从天而降。
就见一道如同万古巨木的雷霆轰隆隆劈落下来,直劈得那座赤焰峰上万木枯焦,同样劈得那处偏安一隅的田园中,花草枯萎,庄稼全部枯黄死去,大地皲裂,河流干涸,整个一幅末日衰败景象。
“好一道惊世雷劫,看似吸干了我两大地域的精华,那小子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完成了历代先贤都未能完成的使命!”
牛背上的牧童发出感叹。
那些田园中的忙碌之人,此刻俱皆停止了活计,个个看去神不守舍。
雷劫过后,大地上一片死寂。
那棵化作焦木的枫树下,赤城子看去一脸憔悴,感受到整座剑峰已然灵气枯竭,一时间心如死灰。
山门之前,皲裂的大地上,慕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一路追寻大道,未曾想道未求得,心境已然被那一道道雷劫所震撼,大为挫伤。
我一路孜孜以求,最终竟落得个得不偿失的局面?
怎么会这样呢?
他心中凄苦,目光转而落在那枯瘦青年身上,经受那最后一道雷劫杀伐,对方一身枯焦,看去气息全无。
可惜了。
他口中微微叹息,此刻便准备起身离去。
去哪里?
回钓月峰吗?
自己率意而来,颓丧而返,又如何面对师尊的殷切期望?
当下心中苦涩,不由自主坐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眸中射出精光,一身气息倏忽间恢复至巅峰之态。
我是慕容。
我才是天之骄子。
我的身上寄托着多少人的期望,期望我能够在末法之世,找到一条出路!
“慕容,你着相了!”
拍拍脑袋,正欲重新站起来,忽然看到萎缩的炉中火不知在什么时候腾腾燃起,茶壶冒出滋滋白气,又然响起那一声声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一滴清凉之物从天而降,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枯木逢春,剥极必复?妙啊!”
慕容一扫颓势,恢复了飘然出尘之姿,一边观书,一边品茶,一边添薪。
而那漫天降下的雨点,看似密密穿过他的身侧,却丝毫不妨碍他观书,煮茶。
一座赤焰峰,漫山干枯的树木,在肉眼可见之中,重新焕发出生机。
很快,一座赤焰峰重新恢复了那幕烈焰蒸腾的气象。
而远处的那座田园,那些鸡鸭牛羊,那些耕耘的农夫,再度欢快的叫着,唱着。
“好小子,居然给老夫上了一课!”
牧童面带笑意,此刻借助那小子给他搭建的桥梁,一举突破了困扰他多年的壁障。
瞬间觉得周身一轻,更加体味到如此活着,才是人生至美之事。
同样有所觉悟的赤城子,也同样打开了心结。
不止是她,此刻处身洞府中的那个一袭红裙的女子,骤然睁开一双明眸,道了声谢。
咕嘟,咕嘟。
天地为炉,身骨为壶,气血为水,大道为运。
唳!
长鸣声中,一只斑斓朱雀扶摇直上,直入云端,顷刻间天花乱坠,一朵朵烈焰般的芳华从天而降。
一股玄妙的茶香从肉身中弥漫出去,只是一般人如何感受得到!
只是不远处的慕容却非一般人,他感受着那股大道馨香,甘之若饴,如痴如醉。
开悟一刻,霍然跃起,一声长啸,震彻四野。
目光旁落,慕容方发现那入定的枯瘦青年,居然消失不见了。
他面浮神秘笑意,口中喃喃:“倒是个有趣的,不过,我只是个影子,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远处,一座如剑的青峰,稍稍倾斜,刺入长空,那股气势迎面扑来,使得跋涉中的枯瘦青年一时止步。
桑北只觉得周身的三千毛孔已然被那股气势闭合住,便连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好一座第七峰,便连靠近,也不被允许吗?”
桑北淡淡一笑,他明白道在天地,自悟者得,不悟者,对面不逢。
道,不可强求。
目光落处,一条崎岖的山道,隐没于乱石荒林间,曲折向前。
“那是你为我划定的道吗?道在自悟,我的道,在哪里?”
就见一株苍松之下卧着一块大石,桑北走过去,于大石上盘膝而坐,耳中听着周边的风声和水流,不多时已然睡去,打起了轻鼾。
这一睡不辨日夜。
一路走来,千锤百炼,即便是一块顽石,也会疲倦。
远远的,一声长啸震彻山谷。
少时,就见一头斑斓大猫一跃而出,一双血瞳环顾左右,便瞅见大石上那个入定青年,张开血盆大口,一声长啸,飞扑而去。
未料那青年在大猫凌空扑下的一刻,身形忽然站起来,一抬手便按住了大猫脑袋,随即,漫空中一道道白色流光飞掠而来,随着他手掌按落之处,竟融入了这头大猫的一身斑斓纹路之中。
这头大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得通体舒爽无比,竟恭顺的伏下头颅,匍匐在桑北脚边,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舔舐青年脚面。
“有意思。”
桑北面浮微笑,当即跃上大猫后背,也不驱赶,任由这头大猫驮着自己穿山越岭而去。
一座倚天峰看似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然而在其下方云雾弥漫,似乎隔着万丈深渊,根本难以跨越。
桑北踌躇之际,喝停了大猫,凝神看着那座刺入青天的第七峰。
丁丁!
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声清脆的伐木声。
寻声望去,就见一株古木的枝丫间,正站着一个魁梧汉子,手持一柄斧头,一声声有节奏的在那里砍伐古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