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馆的庭院里,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只余墙角几株红梅傲然绽放,为此刻这肃穆的场合平添几分生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内宫之制,以彰德礼。袁氏平君,柔嘉成性,淑慎持躬,静正垂仪,克娴内则。今,特晋封袁氏为淑仪,赐金册宝......”
鸿胪馆庭院内,领事太监谢颃尖细的嗓音在寒风中格外尖锐,他身着绛紫色官服,双手恭敬地捧着明黄圣旨,每念一句,身后的小太监们就跟着微微欠身,场面庄重得让人窒息。
而前方跪在青石地上的小乔,却如坐针毡…..
今日,小乔一身素白袄裙,衬得肌肤胜雪,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梅花簪,简约却不失贵气。
此刻,小乔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却皱成一团,杏眸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停停停!”
小乔突然扬起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宣读。
谢颃的声音戛然而止,庭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几只麻雀从梅枝上惊飞,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乔顾不得膝盖上传来的寒意,猛地站起身,裙摆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赵云来真的?”
她咬牙切齿,声音却刻意压低,只有近处的谢颃和父亲乔蕤能听见,“这也太无耻了吧?”
半个多月前,她假扮陈国公主袁平君,在北明皇宫里演了一出好戏,成功借到五千骑兵。
那时,她还得意洋洋,以为自己聪明绝顶。
谁曾想,赵云这个狡猾的狐狸,表面上答应借兵,转头就把她软禁在邯郸城内。
为此,她气得破口大骂,欲找赵云评理。
很快,她如愿见到了赵云,但谁曾想,赵云太不要脸了,居然说袁术要把公主袁平君,嫁给他联姻。
当时,她吓得差点摔倒,因为她现在假扮袁平君,岂不是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于是,她逃也似的出了皇宫,决定连夜逃出邯郸,但还没远离鸿胪馆,就被一群兵卒“请”回了鸿胪馆。
这半个月来,她试遍了各种方法:假扮侍女、贿赂守卫、甚至钻过运菜的马车,却都被赵云的人识破。
好在,最近赵云没有骚扰她,渐渐地,她以为那日的“纳妃”之说只是赵云的戏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今天,这道圣旨像一盆冰水,浇得她透心凉。
“淑仪娘娘…”
谢颃恭敬地躬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奴婢这还未读完呢。”
“读什么读?”
小乔气得跺脚,绣花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本宫何时答应要做你们皇帝的妃子了?”
她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你们大明皇帝还要不要脸?”
谢颃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淑仪娘娘,自古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陈王之意,欲与我大明永结秦晋之好。”
谢颃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跪在小乔身后的乔蕤,“陈王书信在此,娘娘难道要违抗父命?”
小乔顺着谢颃的目光回头,不禁心头一紧,显然赵云早就知道她是假公主,却故意将计就计,用父亲来要挟她!
“父母之命?”
小乔冷笑,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好啊,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不是…”
“淑仪娘娘慎言!”
谢颃突然提高声调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警告,“天威勿触,欺君之罪,可是要祸连七族的。”
说着,他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上乔蕤的身影。
小乔浑身一僵,如坠冰窟;她终于确定,赵云不仅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拿她父亲做为筹码,逼她就范。
赵云,你实在太无耻了!
庭院里静得可怕,只有寒风掠过梅枝的沙沙声。
小乔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让她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
“你们明明知道我是假......”她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娘娘!”
谢颃厉声打断,随即对身后一众宫女太监喝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迎淑仪娘娘入宫!”
十余名宫女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围住小乔。有人为她披上狐裘斗篷,有人递上暖手炉,动作娴熟得仿佛排练过千百遍。
“你们......”
小乔气得浑身发抖,转头看向父亲。
乔蕤对她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复杂情绪——有愧疚,有担忧,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意。
小乔突然冷静下来。她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愤怒时不做决定,恐惧时不露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脸上怒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好啊,既然陛下如此‘厚爱',那本宫就去会会他。”
她故意提高声调,让周围人都能听见,“正好本宫也有些'体己话'想对陛下说呢。”
谢颃闻言,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这位“淑仪娘娘”变脸之快,说不定把咱家惦记上了。
但圣命在身,他只能硬着头皮躬身道:“躬请淑仪娘娘入宫!”
只见,一辆鎏金马车早已候在院外。
小乔优雅地迈步上前,却在登车时故意踩空,整个人向前扑去。
“娘娘小心!”宫女们惊呼着去扶。
小乔却灵巧地一个转身,稳稳站住,顺手从最近的一个宫女腰间摸走了一块令牌。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她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入宫归入宫,但我乔语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单调而沉闷。
小乔掀开车帘一角,望着逐渐远去的鸿胪馆和父亲的身影,她眼中泛起水光,但很快又被倔强取代。
“赵云,”
她轻声自语,“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咱们走着瞧。”
马车穿过重重宫门,巍峨的宫殿在雪后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乔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暗暗握紧了袖中的令牌。
她知道,一场比借兵更难打的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