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瞪着他,道:“保护?你难道没听见,我说他妻子是妖么?”
万俟云螭冷硬道:“那又怎样?”
戚红药瞧了他一眼。
和尚道:“怎样?哈……怎样……”
……
“他”竭力想隐瞒妻子的身份,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消息从妖族传到天师耳中,觊觎那“混血”胎儿的目光更多,也更复杂。
但他仍在周旋着,只要有一搏之力,就不肯放弃,只是形势越发险峻,不得不更多的依赖朋友的帮助,才能有个喘息时间。
和尚道:“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很惨,可能会死。”
“如果你是他的朋友,你会怎么做?你能怎么做?”和尚眼珠逐渐瞪圆,一句紧似一句,语气近乎逼问:“如果你有这么一个朋友,会眼睁睁看他毁掉自己么?!”
戚红药微感愕然,迟疑着,方要回答,万俟云螭截断道:“能帮就帮,帮不了,也绝不害他。”
“害?!”和尚“霍”地一下跳起,“呼”的一声风响,人已跃至万俟云螭身前:“什么叫害?怎么算帮?你懂得什么!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滑入深渊,万劫不复?!”
突然之间,这和尚状若疯癫,脖根粗了三圈,血色潮汐般涌上脸来,额角上蚯蚓般盘踞的血管突突跳动,好像随时会爆裂,气势骇人。
万俟云螭眉梢眼角似有一层寒霜,岿然不动。
戚红药跻身在二人中间,手臂横展,把万俟云螭往后推,“苦酒大师,请冷静些。”
和尚突然掉头问她:“你也这样想?你也觉得我们是害他?”
戚红药看他这副样子,心中一动,“不,你们……不是他的朋友么,能做什么害他的事?”
做什么事?
和尚一对上她的视线,眼里那惊人的怒意,霎时冷却。
甚至——戚红药几乎要怀疑自己弄错了——他怎么一看我,就好像有些胆怯似的?
和尚退回去,佝偻的坐态,像个老猴儿,别过头,自喃道:“……只是想要帮他……有错吗……有错吗……”
戚红药跟万俟云螭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和尚很不正常。
她怀疑面前的已不是苦酒大师,不知何时,又换了一位。
因为,苦酒大师是从旁观者的视角叙述,现在这位,情绪如此激动,仿佛是切身体会……从这几句话,戚红药有理由怀疑,他是当年那些“朋友”之一。
和尚扭曲的脸部肌肉突然一展,再开口时,声音又恢复平稳:
“我们得知他妻子的身份,都觉得不可置信——他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受到妖物蛊惑。”
“那些盯着他的妖和人,如跗骨之蛆,杀杀不得,驱驱不走,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他没有家人,一向把我们当做家人……我们怎么能不管他?当然要救他,不惜任何代价。”
最后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听在耳中,令戚红药脊背生出一股寒意。
她隐约有了一种预感,一个模糊的猜测。
“……怎么救?”
和尚咧嘴一笑:“一切的根源,都在他的妻子——不,不是妻子,只是个女妖,不知用什么法子迷惑了他,我们要做的,就是令他清醒过来。”
万俟云螭道:“他向你们求助,是为了保住妻儿,他相信你们——你们如果这样想,跟那些追杀他的人,有何区别?”
和尚大声道:“当然不一样!我们跟那些龌龊自私的目的可不一样,我们是为了救他!”他摇了摇头,道:“但他已被妖物迷魂,不管旁敲侧击,就是不肯透话。”
和尚脸上露出一种沉吟、思考的神情,道:“那女妖一定是用了某种妖族咒术,好在,我们有的是解咒好手,只不过,须得先见到下咒之妖。”
他苦恼地道:“唉,可是,连对我们,他都不肯透露那女妖的下落,可见中毒之深!”
万俟云螭轻声道:“但你们一定有办法令他开口,套出他妻子的下落,对不对?毕竟,你们是朋友,毕竟,他是信任你们的。”他的声音里有股强抑的怒火,听来仿佛成冰。
和尚笑了:“对!”
万俟云螭的手指缓缓收拢,关节发出“噼啪”几声轻响。
和尚微笑道:“其实,他不肯对我们坦白,有一部分原因,是怕拖累朋友——那时,他还是很信任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