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和张劫盘膝坐于墙角,屁股下面铺着厚厚的棉被。
没有他们自己的,全都是别人的热情贡献。
再次做回战友,他们对环境没有半分生疏。
同样的营房设计,同样的床位布局,同样的方块被子,唯一不同的是,曾经是荣耀,现在还是荣耀。
秦宇打坐是在睡觉,张劫睡觉是在打坐。大家异曲同工,收获各异。
打坐的方法是秦宇传给张劫的,当年的部队生活虽然充实却也单调,闲暇之余,他便以玩闹的方式将梦中的修炼方法传给经常一起任务、特别亲近的六名战友。
同组四人,外加张劫和柳翠柔。
对于自身的强健缘由,秦宇一直都保持着怀疑态度。
或许是因为梦境而强健,或许是因为强健而梦境,谁知道呢?
本着试一试的心态,或者是有枣无枣打三杆的态度,他将打坐的姿势和呼吸方法、心念走向告诉了几人。
最后发现,效果、居然、真不是梦!
谨慎是每一个侦查员都必须具备的意识,这无关乎环境的好坏和对自身力量的自信与否。
这里的环境谈不上好,秦宇刚住进来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波袭击。
虽然最后是以袭击者要求换房间而结束。
张劫进来的时候又有六个纹身汉子跟随。
经过一场躲猫猫游戏,大家现在都和谐友好,但两人在修炼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靠墙而坐。
宁静的时光总是过得比较快,张劫进来又是一个十天。
十天来,他们仿佛是被彻底遗忘,没有探视自不必说,就连该有的电视新闻学习都被省略掉了。
姐姐、姐夫倒是过来送过一次衣服,但见面的申请却招到了无情的驳回。
后来秦爸就有些不放心了,用秦宇的电话到镇上去跟大哥进行了第一次远程通话。
电话是秦宇的,不用给公用电话费。
秦爹这次还真没有心疼钱,很是和大哥聊了好长时间。
其结果就是秦哥远程委派了个律师去探望了秦宇一次。
同样没有见面,只是远远地确认人没有受到伤害而已。
宁静得犹如禁闭。
禁闭般的生活让人发疯,好在他们不但可以打坐静心,还能和六名纹身男交流感情。
日子倒也没有别人般难以忍受。
“踏、踏、踏...踏、踏、踏...”
皮鞋敲击水泥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留在了宿舍门口。
宿舍的房门长期敞开着,从六名纹身男第二次惨嚎后就从来没有关上过。
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打架斗殴、聚众(亲朋)赌博的小错误人员,狱守不怕有逃跑,只怕有死人。
门开着,就能节约很多反应时间。
这是一名手持橡胶棒的狱守,皮鞋锃亮、裤腿挺直,肚子滚圆,鹰视狼顾,看起来就很有上位者的气势。
当然,他也就是一名普通的狱卒而已。
但凡是个班长,也不可能进来做具体的工作。
狱卒没有进门,一圈扫视后将眼睛定在秦宇和张劫位置。
没有看眼睛,也没有看脸,就是将视线停留在两人身前半尺左右虚空的那种漠视。
“你们两个,出来跟我走。”
没有视线的交接,只有近视眼般毫无聚焦的漠然。
拿橡胶棒随意指了指两人方向,他开口说道。
话语同样冷漠,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
在拘留所上班将近十年,这是唯一两个既不让买烟也不让加餐的家伙。
没有需求就没有油水,哪怕是即将释放的人员,也很难让他给出一个带点温度的脸色。
特别是,没油水就算了,这还是两个进来就没消停过的麻烦人员。
尽拓麻折腾!
还抓不住把柄!
别人打人好歹还有个明暗伤,他们都不用拳头!
指头往别人身上随意一点,别人就疼得像是被一群野兽围着撕咬般——嗷嗷地叫唤!
所以说,别人狱兵也不一定全是因为冷漠,可能还有尽量保持距离的‘敬而远之’。
每天两餐,每餐一个小黄馒头,一碗找不到米的稀饭,谁敢保证不被牵连记恨?
还那么邪乎!
随意戳你一指头,万一当时没事,延期却又爆发了呢?
找谁说理去?
他也不愿意与这种人结交,虽然看起来是高人,但太邪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牵连到。
作为四十多岁的小卒子,他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冲劲和激情,更没有了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
远离就对了。
“去哪里?是问询还是换房间?需要收拾东西吗?”
张劫比较胖,胖子一向都比较懒。
懒人嘛,自然就很厌烦随意起坐了。
所以,他对这个说话不说明白的家伙也同样很厌烦,张口就是三连问。
“嗯,收拾收拾,你们自由了。”狱卒也知道自己没表达清楚,这次倒是挤出了半秒钟的笑容回答。
还是那原因,不敢不笑啊!
狱卒之所以长期是狱卒,可能也跟会不会笑,什么时候该威严、什么时候该笑,没有把握准也有很大的关系。
作为一名看守,业务相对来说没多少技术含量,于是,会不会笑也应该是一种能力的表现。
秦宇进来的时候,所长很是威严,大有一种俯视众生、生人勿近的气势,而现在要出去了,他就笑的很是亲和。眯缝着眼睛,那胖嘟嘟的脸上都笑出了涟漪。
像是守女生宿舍的大爷,也像弥勒佛。
他甚至还客气地问了句要不要喝水,然后才拿出表格来让两人签字。
“在这里签完字后就可以离开了。
外面有车等着,如果我消息无误的话,可能就得恭喜两位守得云开见月明,苦尽甘来啊。”
卫所长一边将手指指点向签字位置,一边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
秦宇没有拿笔,他进来就拒绝了签字,出去的时候就更加没有签字的理由。
“外面是曾县、哦不,曾观察员的车。
开车的是他的大秘——乔主任。
你们在里面许久可能不知道,最近社会有些烦躁,而咱们的巡捕力量又有些不足。
听说你们在部队时候是侦察方面的好手,有人推荐你们。所以,可能很快,咱们就是同行了。”
卫所长继续笑眯眯地解惑。
这不是他不稳重去和两个释放人员谈论重要话题,而是他知道的消息远比他所说的要更多一些。
那可不是有人推荐,而是有大人物推荐!
也不是出去只是做一个巡捕,很有可能会有一个人被借调到大老板手下去干活。
至不济,两人都已经贴上了大老板的标签,就算不被重视,也绝对不会受到排挤。
“哦,这字咱就不用签了吧?
我们本就是被冤枉的,这字要是一签,是不是将来就成了人生的一个污点?”
秦宇没动笔,张劫自然也就站旁边看着。作为好多次合作愉快的战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不存在!不存在!这主要就是咱们看守所做账用的凭据,都不会存到你们的档案里去的。”卫所长笑得就有些尴尬了。
“什么账?”秦宇疑惑,一脸你别骗我读书少的表情。
不是他过于谨慎,这种诱导的伎俩在出任务时,地方巡捕们使用的次数不要太多。
“生活费呀,你们进来多的近一月,少的也十来天,要是不签字,可就得老哥我替你们掏腰包咯。
这倒不是老哥舍不得这千把块钱结交两位,但这毕竟是公家的,没必要自己出不是?”卫所长继续解释。
“千把块?!”张劫夸张地跳了起来,“你们这每天两馒头一碗水,你居然说咱们吃了一千块的生活费?!”
“咳...规定是这样,可不是咱们刻意消减。理解,理解哈。”卫所长这下是真尴尬,笑得更颤栗了。
“反正咱不签,至于我进来时候签的那张单子,你也顺便还给我吧。不然咱们也不出去了,继续呆着呗,反正管饭不是?
还这么好的生活标准,天哪,每天二十好几三十块呀!
比他...咳,我文明!
比上班的工资都高了!咱们到底都吃了些什么山珍海味啊?”张劫一副摆烂的姿态叫道。
“别呀,兄弟。外面可是车等着接你们呢。
要不这样,你们把字签一下,等安定下来后,由哥哥请客,把这些天亏的身体都给的回来?”
“字就不签了。
不是不给卫所你面子。谁知道会不会给咱们的档案里留上一笔?
这样吧,你去告诉我们同房间的那六个纹身,让他们出去的时候每人把日期往后签十天八天的。
告诉他们,我说的。”张劫一副老神在在,很有职场老手的样子。
“你确定他们不会闹幺蛾子?”
卫所长怀疑而忐忑。
这事他不是没干过,但以前是给自己捞好处,这次是帮两个陌生人平账,他自然不愿意有任何风险。
“放心,他们很老实的。必须老实!”
张劫笃定说道,“赶紧把我进来时候的签字拿过来,完了咱们都轻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