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翰被苏知南推着往前走,他悄悄使力继续挣脱布条。先前摔下坡手磕到时,这布就有了点松动的迹象。
只要花点时间……季子翰心跳如擂鼓。
苏知南前脚刚走,警察就已经来了。
季允州提供了线索,警方很快知道犯罪嫌疑人季子翰被受害者家属苏知南带走了。
和警察一同前来的季允州站在土坑旁,垂眼看向里面的一地枯落叶,那里还静静躺着一把锤子。
而这里,便是季子翰当初抛尸的地方。
警方分成了两队,一队由季允州带路,找到了季子翰当初抛尸的地方,但他们晚来了一步,苏知南已经拎人跑了。
二队则留在山下原地待命。
“拉线保护现场,其他人继续追。”一队队长让身后其他人往前追。
随后拿出对讲机给二队传话,“二队,前面山头有个山崖,你们找路赶过去,我们到那里汇合。”
“尽量安抚受害者家属情绪。”
“是!”
所以二队这边,二队队长带人从另一条路走上山。
二队队长对走在前面的两道身影招呼道:“小兄弟,要不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我们应该能找到路走上去。”
一队刚进山不久,他们就碰到了两个热心群众为他们指路。
朝白回头,拒绝了,并振振有词:“警察叔叔,完全没事的,我们知道有一条路很近,可以带你们以最快的时间赶过去!”
“我们真的很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人好事,是吧,表哥?”
沈之言点头,一脸恳切看向二队队长,从善如流:“我从小就崇拜你们。”
“好,都是好孩子。”
*
四周很暗,直到走了快一半,季子翰才惊觉前面有断崖,难道苏知南来这里,是想直接推他下崖吗!
离断崖越来越近,季子翰额前一滴汗滑落,他不能再等了。
季子翰狠一咬牙,突然转身扑倒旁边的苏知南,挣脱束缚的手也立马伸过去抢下刀,苏知南反应过来拳头砸向季子翰的眼睛,季子翰生生挨了一拳,但也抢下了刀。
拿起刀慌不择路往前跑,快到断崖时用力一抛,把刀甩了下去。
苏知南凶器没了,现在的季子翰也完全不怕了,转身嚣张道:“你没有办法杀我了,后面是警察,而我这里是悬崖,你也跑不掉的。”
可他忘了,警方本来就是来缉拿他归案的。
“我难道不留后招吗?”苏知南冷笑,掏出了匕首,对准季子翰就扑了过去。
季子翰一惊,急忙弯腰躲过刺来的匕首,迅速远离悬崖往后退。
他拼命往前方越来越近的亮光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警察!警察!我在这——”
“快救我!”
二队走的这条路果然比较快,先比一队到达,他们刚一上来就听到季子翰的尖叫呐喊声,立即加快脚步跑过来。
季子翰看到赶过来的警察身影了,心一喜,刚要招手,草丛旁突然扑过来另一个身影。
季子翰被踹倒在地,他刚想抬头,脖子被来人掐住拖着往后走。
不是苏知南。
“小安?”
看到拖着季子翰的人,苏知南愣住原地,瞧见云祁已经往悬崖面走去了,立刻上前阻拦。
“别再往前走了,小安!”
云祁力气大,速度也快,已经拖着季子翰走到悬崖面。
现在季子翰落入云祁手上了,还是即将发病的云祁。
沈之言见此,了然,看来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云祁果然跑来这里了,难怪你会找不到他]
朝白没回答,抬眼看向悬崖面的云祁。
一队也赶来了,现在两队汇合。
季允州看到熟悉的人,蹙着眉快步走过来。
沈之言看到季允州,松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学长,还好你没事。”
看到季允州脸上的严肃表情,沈之言自觉偷偷跑出来肯定让人担心了,缩缩脖子,轻声解释:“我真的担心你,你一声不吭就出来了,苏知南是你朋友,我自然不能阻止你上来,可季子翰那么讨厌你,万一他对你……我就是怕你受伤。”
“小白也很担心云祁,他从老家来到这,云祁是他在这里交到的唯一朋友,他要来,我肯定得陪着,我不放心他。”
“我也没拖后腿,更没有妨碍警察公务,我们还成功带他们找到了上山的路。”
见沈之言可怜巴巴看着自己,还手心朝上伸过来,意思是让自己打他手解解气。
季允州哪还有气,自然是没说什么,但还是装装样子轻拍一下人手心,然后狠狠揉搓他脸上的软肉,低声道:“胆子越来越大了,回去再收拾你。”
他手牵起沈之言,不让他乱跑。
而那边,警方正在安抚受害者家属。他们倒是拦下了苏知南,但没想到还蹿出另一个人。
警察不近不远和悬崖边的云祁对峙,极力劝说对方不要做傻事。
季子翰害死苏知宜的证据已全部找到,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云祁搭上自己未来去报仇,完全不值得。
他们苦口婆心劝说,可云祁目光平静,掐住季子翰脖子完全没打算松开。
季子翰呼吸困难,听到警方的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抓自己的,他干的事全败露了,今晚就算能活着离开这里,也逃不了之后的牢狱之灾。
心里更绝望了,可是他更不想死。
见苏知南想上前,云祁淡淡道:“别过来了知南哥,我的病治不了的,去国外也没用,我很清楚。”
“上次没完成的事就今晚完成吧。”
上次没杀成季子翰,这次不会了。
剧痛开始侵蚀大脑,像是被重锤猛击,痛苦深入骨髓,眼前视线逐渐模糊,感受到身体异样出现,云祁眸底猩红,压下翻涌上来的各种情绪。
真恶心,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又来了。
好讨厌,不过永远不会了。
云祁唇角微勾,“这次,我没带药了。”
苏知南心情跌入谷底,厉声道:“云祁,你疯了,药呢!”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厉喊出云祁这个名字,为他而取的新名字。
云祁没再回答苏知南,而是抬眼看向远处随警察赶过来的朝白,很快又收了回来,沉默盯着地面。
他神色稍有黯淡,很快又升起淡淡好奇,对于朝白这个人,心中莫名叫嚣着渴望。
他们只是见过几面,为何自己会如此关注对方。
这个念头刚爬上来,太阳穴猛地一疼,云祁闭眼,很快又睁开。
气质翻变,眉眼间染上了几分阴郁气质。
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这四周。
季子翰听到身后的人突然闷哼一声,还不等他起逃跑的心思,脖子上的力道加重,身后的人无端沉笑了一声。
季子翰莫名有种被毒蛇抓住的感觉,无端生出诡异感。
朝白走过来了,警察不让他们再上前了,他咬牙,还想努力挽救一下。
“云祁哥哥,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哎呀你别犯傻了,快过来!我陪你治病好吗?”
云祁目光越过所有人,和神色焦急的朝白对上视线。
“你,要走的。”
什么要走?又发病了?
朝白满脸疑惑,对于云祁的突然问话,权当疯病又发作了,低声对沈之言道:“他好像发病了,这下有点难搞了。”
云祁遥遥望向站在一起的三人,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眸光落在一个人身上,打量一番,突然手指抬起,虚虚指中他,眼神有些波动,飞快闪过一丝诧色。
姓裴那家伙?
随后又勾起一个怪异的笑,“你怎么被困住了啊,我可不想帮你……”
可惜了,还想问他什么情况,可那帮人又追来了,他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
沈之言侧身而看,他指的这个方向恰好是季允州站的地方。
而被指到的季允州则是轻微蹙眉,显然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疯话。
除了沈之言,在场所有人只觉得云祁疯病犯了。
沈之言看着,眼神一凝,不知想到了什么,打算扯出一丝神识探过去,垂在身侧的手随即微抬,刚结出一个印。
云祁似有所感,突然扫过他这里,停留了一秒又收回。
沈之言顿住,悄然收起手。
这人……
季子翰哆嗦发抖了,没人比他更清楚地感受到身后的人莫名有种阴冷的气息,缠绕不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之气。
所以季子翰很不安,心不安就越发焦虑,又开始嚎叫着让警察救他。
“你们废什么话,快点救我,救我!快杀了他救我出来,我承认我杀了人,也保证自首!求你们快点救我出去——”
“他疯了你们看不到吗!还留着他命干什么?你们不是有枪吗?快用枪啊!”
所有警察脸色都不太好,就在刚刚,安排的麻醉枪其实已经暗中就位了,就等云祁走神瞄准射一针出去。
被季子翰突然这一嚎叫,躲在暗处的警察都不敢乱动了。
云祁低头,显然是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拎着个人。
冲他们露出一个嗜血冷酷的笑,轻松捏断季子翰的脖子,在所有人惊叫的声音中,随手把尸体甩入山崖。
最后看一眼朝白,轻叹。
“你那条手链,其实真的是我的。”
说完翻身一跃往下跳了,完全没留任何人缓冲的时间。
所有人始料未及,全都透露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上一秒还在发病说胡话,下一秒就扭断季子翰脖子,跳崖自尽了。
前后总共不超过三分钟。
“啊!他居然跳下去了!”
“小安——”
“云祁……”
朝白头脑空荡荡的,呆呆看着前方,当云祁转身跳下去那瞬间,他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颤。
他怎么就突然跳下去了……
“小安——”苏知南瞳孔一震,反应过来就已经冲了出去,被警察及时拦了下来,强制拉着人远离悬崖。
*
尘埃落定。
季子翰被杀,云祁身死。
最后,苏知南默然跪坐在地上,嘴里喃喃无声,眼角隐约有泪光闪动。
“小安……”
“姐……”
三个人,真的只留他了……
身上带的匕首掉落下来了,苏知南下意识要拿起。
一只手先他一步拿了起来。
“真的不留下来替他们看看这世界吗?”
沈之言说完,擦了擦沾泥的匕首,又重新递了回去。
看沈之言捡起匕首又递了回去,一旁的警察一脸惊悚,也警惕盯住苏知南,生怕人趁他们不注意抹脖自尽了。
可苏知南只是握着匕首,久久没动。
二队队长把匕首收起,拍拍苏知南的肩膀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