斳聿君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
二楼是有客房的,而且常常打扫,确保客人来的时候能有地方住。兰芷可以就近挑一间客房睡觉,但是问题就是斳母和斳父也住在二楼,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这是一个问题。
上楼后,她跟在斳聿君身后,在靠近一间客房的时候好奇地想要推开房门……却发现推不动。兰芷不知道的是,斳家的客房在没有客人的时候都是关闭着的,钥匙也只有王妈才有。
虽然不知道平常为什么客房都要上锁,难道是为了防止她现在想进去吗?
兰芷扭了两下门把手,却发现根本开不开。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走在前面的斳聿君的注意,等兰芷反应过来的时候,斳聿君已经站在她身边,开口:“怎么了?”
她尴尬扭头,却看见斳聿君已经停下脚步站在身边,静静地看着她。他眼眸深邃,就这么被他看着,好像心里所有的计划都已经被看穿了。
“啊哈哈哈,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想拧一下,没想到这个房间还上了锁。这不是客房吗?怎么会上锁啊?”兰芷转移话题。
斳聿君顿了一下,见她是真的不记得了,缓声开口:“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上楼就险些走错房间。所以我让王妈把客房平常都锁着,如果你不记得我房间的位置,这么一间一间试下来,应该也能找到。”
斳母的房间和靳父是一起的,因为住了两个人,大家也要有自己的空间,他们两个的房间占据了二楼的一大半的面积。剩下的空间,有一半做了斳聿君的房间,还有额外的两间做了客房。
靳父斳母的房间太大,一看就知道是他们的房间,兰芷也不可能走错,唯一能走错的就是客房。
斳聿君不爱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他的房间外表和另外两间客房没什么不同,因此若真如他所说,那锁上两间客房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兰芷的天都快塌下来了:
原主啊,你怎么第一次来斳家就把她的路堵死了,现在客房也锁着,如果要问王妈要,相当于整个斳家都知道她今晚想和斳聿君分房睡。但这又并非她的本意,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跟沈家也知道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还以为她有什么,还要再三劝一劝让她老老实实地当她的斳太太。
如果会是这样的后果,那她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说今晚有事先走了,省的还在这里斡旋。
她不想让沈家知道她的打算,最好就是暗戳戳地离婚了,明面上的事都好商量,这样既能完成任务,又能把原主的损失降到最低,这是她能想到的比较好的办法。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说服斳聿君同意两个人协议离婚。
若要得到他的同意,那现在两个人就暂时还不能撕破脸皮,尤其是现在还没有拿到那张照片,她没有什么可以要挟得到他的,和平为上。
“哦是吗?”兰芷先是惊讶,然后一脸歉意,“对不起,我真忘了。我今天有点累了,记事情也不是太清楚。我想赶紧睡觉了。”
斳聿君又打量她两眼,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紧休息吧。”
他只觉得今天的妻子有些奇怪,见她说自己太累,也没有多想。
打开房门,进去就是一架接顶的铁灰色的书柜,把门口的空间做了隔断,书柜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资料,靠着门的另一边就是书桌,离门口和书柜都很近,不仅方便回到家第一时间就能坐下来办公,而且还方便拿取资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不过比较出乎兰芷意料的是,整个房间不都是这种偏冷硬的黑白灰的现代西欧风,相反,是风格并不统一的混搭型:门口的这片办公区域是现代式的冷硬霸总风格,但对墙角靠着的还有一张木桌,看不出是什么木材打制的,摸上去温润光滑,桌面上摆着砚台、毛笔和一些书籍,墙上还挂着一些书法作品,看字体的走势,应该都是一个人的,可能是斳聿君自己写的。另一半的空间则是比较居家型的,床和地毯都是黑灰色的,还另有一副宽茶几和沙发,边几若干,床边又砌出一个嵌入式的衣帽间,再旁边是洗漱间。
这个房间的另一个特点在于可以看得出不是完全属于一个人的——茶几的抽屉里摆放着一些茶叶和咖啡,边几下面则是一些小零食,有些已经开封了,可能没有吃完,拿一个小小的hello kitty的食品夹夹着;衣帽间里的半壁江山是女生的正装、女士睡衣和贴身衣物,卫生间里的两副洗漱用具和推拉门后面的卫生巾……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两个人其实并不像一般的联姻夫妻一样相敬如宾。
他们之间的联系超乎了兰芷一开始的想象。
从一进门开始,斳聿君就在观察她。
她的神情,她的举止,还有她对见到各种物品的反应。
他没有什么很离谱的猜测,只是今天妻子的表现让他有种不安在心里蔓延。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他知道,只要她不愿意说,自己就不能知道她这些异常表现的原因。
疲累会改变一个人吗?
会,但是不至于让她先忘记了今天是周六,又忘记了二楼的客房门上锁,再到回到房间,她肢体上不自主地泄露出的“新奇感”的信号。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斳聿君观察的很仔细,他不到三十岁就能在商场上无往不利,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察言观色的办法。
她,难道是失忆了吗?
“你先去洗澡吧,我坐在这里看会儿书。”这是他回到家之后第一次主动发送出实际性的信号(问“怎么了”不算)。他说完这句话,去看她的反应。
“好,那我洗完之后你再去洗。”兰芷想了想,去衣帽间拿了睡衣之后就去洗澡了,斳聿君坐在桌前,慢慢向后倒在椅子上,一只手捂住眼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让她先去洗澡是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她说了今天已经很累了,那大概率是不想做了,可是为什么又接下了这个暗号呢?
是真的失忆了吗?还是……
二十分钟后。
兰芷从浴室出来,头发已经在浴室里吹干了。
今天刚到这个世界,处理了一堆事情,又马不停蹄地和别人耍心眼,身心都已经疲累不堪,洗完澡,这种困意更是被加重,兰芷走到床边,身体一晃荡到床上,几乎盖上被子就能睡着。
【醉床症】
这是一种病症,临床表现是患者沾床即睡,就像醉汉一样沾酒即倒。这种病很难治愈,有的人会伴随一生,有的人只有在精神强度低时获得这种状态,叠加此状态的患者会触发沾床之后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清,注意力和判断力飞速下降,另外还有说梦话和打呼噜效果随机触发。
兰芷现在就患上了【醉床症】。
不开玩笑,进了被窝,一切好说,就算现在斳聿君要按着她的手签个什么卖身合同,她说不定都会为了早点睡觉就伸出自己的大拇哥。
实在是困得不行。
她眯上眼睛,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可是心烦意乱。
斳聿君知道有什么出问题了。有问题就要尽早解决问题。看兰芷一扭一扭地进了被窝,如果现在不说,可能就要等到明天了,但是明天他要去上班,兰芷也要去上班,明天再拖一拖,也没什么别的时间了。
于是斳聿君站起身,走过去,见她已经闭上眼睛,慢慢把被子掀开,拍拍她的肩:“醒醒,兰……沈兰芷,我有事要问你。”
困意中,她迷迷糊糊听到外界的声音,但是选择了不去回应。没想到那声音又锲而不舍地念念叨叨,甚至还有手捏了捏她的脸!!
干什么?!不让人睡觉还有理了?!
兰芷先动了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尽量表现得有气势,殊不知她的眼睛只是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攻击力为零。
不过她决定要给他个下马威好好瞧瞧。
“你干什么?”她大声一下,给斳聿君吓了一跳。
“我想问,你是不是失忆了?”“我要和你离婚!!!”
这两句话同时从两个人的嘴里说出来。
斳聿君哪能想到,自己只是问了一句这个,兰芷就提出要离婚的要求。他们两个到现在结婚还不满一年,怎么就因为他吵到她睡觉,就要离婚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和自己问的这句话没有关系,她应该是早就想离婚了。
“为什么?”他发出第二句疑问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睡死过去,他还想继续问的时候,对方拒绝他的通话邀请并且发送了一小串呼噜大礼包。
。
看来她是真的很累了。
多重因素加持下,斳聿君晚上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失眠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过对的人。
第二天十点半,斳聿君还没起床,还是王妈的敲门声把人叫醒的:“靳总,您身体不舒服吗?老爷说,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您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跟他请个假就行。”
斳聿君醒了却发现身边已经空空如也。他从床上坐起来,揉揉发胀的额角。
“就来。”他麻利起床,洗漱穿衣,“给我准备一份早饭,我吃完就去公司。”
昨晚没怎么睡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王妈没有在七点半的时候叫他起床。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下楼吃饭时揭晓了。
今天的早餐是南瓜吐司加煎蛋,配的是一碗玉米浓汤,王妈在他吃饭的时候笑眯眯地说:“还是今天早上,斳夫人临走前交代我的,让我不要那么早叫您,说您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早上多睡会儿也没什么。老爷太太都听到了,这才让我问您今天还要不要去公司。”
斳聿君拿着粥碗的手一顿。
他不知道兰芷在斳家人面前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是有什么原因,她说自己昨晚累着了,也说不定会给靳父斳母带来什么误解,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是想在却其他人面前维持双方的良好关系的表象。
只是结合昨晚她说的话,他竟然不知道她一直都是想离婚的。明明没有什么矛盾,两个人的相处也很愉快,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她有这样的想法了呢?
既然想离婚,那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和平假象,反正她想要离婚,这样一直粉饰太平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了。”
斳聿君把那碗粥喝完,起身出去开车上班。车里温度很高,他一坐上去就闻到副驾驶有一股蛋糕馊掉的味道。
awacanda她们家的蛋糕之所以好吃,是因为使用的都是天然奶油制作,都是好的天然材料,不添加防腐剂,这也就意味着难以保存。斳聿君昨天晚上才去买,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然而这块蛋糕没有了主人,他竟然也忘记把它丢掉,就这么在车里待了一晚发酵,融掉的奶油和塌软的蛋糕,上面已经晕开的小熊图案化成了斑驳的色块,好像在嘲笑他和她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
斳聿君很久都没有这种憋闷的感觉了。
他摇下车窗,提起墨绿色的绑带把蛋糕扔进垃圾桶。只是蛋糕丢掉了,那股带着甜腻的臭味却不会那么轻易散去。斳聿君沉着表情打开四面车窗,任由扬起的风吹进来。
——
兰芷早上走的时候蹑手蹑脚,生怕把男主人公吵醒。
她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和斳聿君睡了一晚,床上的味道是斳聿君身上特有的气味,低调但却灵动,她醒过来时,斳聿君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她费了很大劲才在他没醒的情况下挣脱出来,但被子上也是那种气味,挥之不去,她好像变成了他的所有物。
这种感觉让兰芷心惊胆战,她不会忘记任务要求是“不要爱上斳聿君,和斳聿君离婚”,虽然不知道这个“爱上”是怎么判定的,总之离得远远的就对了。
蹑手蹑脚下床,又蹑手蹑脚穿了衣服,就连洗漱都是在一楼的公共卫生间洗好的,王妈问起来,也只说是“害怕打扰到他睡觉”。对王妈暧昧的眼神她装作看不见,飞一般的逃离这个狼窝,兰芷打电话给沈母取消了周日的二次审判,理由就是商演——
在和沈母汇报中,商演的时间被模糊到下周的前几天,为了排练也只能推掉家宴。
所幸沈母对她近期的表现还是放心的,三言两语达成共识,在沈母口中,兰芷这会儿已经飞到了h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