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了,对那个人脸的印象,也已经越来越模糊。
可即便这么久过去,苏裕却依然清晰地记得分手那天的情景。
江尧和她并排坐在校园的长椅上,看着来往匆匆的行人。
他掌心朝上,微微抬起,感受着落下的触感。
语速很慢,温柔暗哑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疲惫和无奈,眼皮耷拉着,轻声低语。
“……你看,又下雪了啊。”
“说来也奇怪,我的情绪每每被你牵扯,我都会再多爱你几分。”
“爱是件好事,可很爱很爱却是件很糟糕的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概是我对这份爱最大的诚意了。”
“苏裕,我累了。”
她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还是努力地不让它们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回头与她对视,眼里只剩冰冷。
“我们没有再见,不要再见,再也不见。”
……
苏裕闭了闭眼,将头埋在双膝上,将噙着的眼泪给生生逼了回去。
心里有一股无名的委屈,呼不出,又咽不下。
她当然咽不下,她怎么能咽得下呢?
从暗恋,到恋爱,再到结束,他单方面宣布开始,又单方面宣布结束。
她哪里是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上高中前,她和奶奶一直待在那个交通闭塞、资源落后的小乡村。
连父母回乡,一家团聚,都是会成为被全村小孩羡慕、嫉妒的理由。
所以有人对她好那么一丁点儿,她就会奉还别人十倍、百倍。
她敏感地讨好每一个人,害怕别人的目光、想法,疯狂内耗着自己。
上社会工作前,做得最出格的事,也只有偷偷地暗恋了他两年半,在毕业后莫名的当了他的女朋友。
她和江尧的差距,宛如云泥之别。
明明没有什么可能性,能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可偏偏就是有了联系。
她抬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缓缓起身,摇摇晃晃进入酒店,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留下走廊的偏灯和床头一盏比较暗的小灯亮着,再爬上床裹紧被子。
小灯发出的微弱光芒,与房间的昏暗形成了鲜明对比,让这个房间有了一丝暖意。
她闭着眼,左手手臂挡在额头上,抵挡住那股微弱的柔光,脑袋放空。
大四那年,她在北城谈好了一家庆城的公司,面试原画师,并过了线上初试。
许是不善言辞,又许是太过紧张,她最终被面试官以再通知为由给打发掉。
尽管在见到她本人前,他们对她发过来的作品很满意,对她的能力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她甚至没有勇气质问对方,哪里不合适,不合适为什么线上不说,偏偏人从北城到了庆城才提。
失落的从那家公司走出来,在门口和余泽宇撞了个满怀,手中的画稿散落了一地。
他边说着抱歉,边和她一起捡起了地上的稿子。
在捡过最后一张时,他看着上面画着的人愣滞了片刻,然后起身将画稿还给她,疑惑地问:
“你,认识我?”
同样愣住的还有她,因为那张看着她的脸,竟与画中人有那么7分相似。
随后她垂下头,视线转移到他左手虎口处。
一个一模一样的月牙纹身,在一个一模一样的位置显现。
她的月亮,好像回来了。
说来也巧,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桥段,也特别的相似。
可如今想来,两个人,真的像吗?
她总觉得她从来没有真的看清过他们,是像的,但又是不像的。
他们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对她的态度也大不相同。
都一样是一颗如同璀璨的星,却从不属于她这粒渺小的尘埃。
只是在各自的那段旅途中,凭着自己的喜好,短暂的拂过了她苦涩地人生。
而她也就那么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观赏到了美丽的星空,然后再散落了一地。
她总是试图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却从未真正看清过。
就像一场无尽的迷雾,她始终无法穿透现象看到本质。
这烂俗桥段地相遇,注定了烂俗桥段地开始,再烂俗桥段地结束。
余泽宇的工作室那时刚起步,正缺一位“物美价廉”的画师,而她恰巧乐意至极。
她很乖,虽然他总是对不同的女生,极限拉扯着暧昧,但她还是会默默地对他好。
许是因为她是他身边唯一另类的女孩,又许是被她莫名其妙的默默付出和关心打动,亦许是她乖得堪称是女朋友\/妻子的标准模版。
某次生病时,他敲门问她有没有药,她进去找药,他也就毫不避讳的进了房间,困得直接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
她手里拿着药,看着生病已经熟睡的那张脸,彻夜照顾了一晚上。
后来在圣诞节那一天,他表白了。
她有过犹豫,当他那顶着张相似的脸,用着小狗般的表情等着她回复,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一开始,他们也谈过一段时间的正常恋爱。
他开朗外向,善于社交、浪漫。
对于缺爱的苏裕来说,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求爱攻势,她承认,对他也有过心动的时候。
当恋爱过了保鲜期,就会开始变质,再腐烂。
他的身边渐渐又有了女生包围,晚上继续出入着酒吧。
然后变本加厉,在公司和女同事暧昧。
甚至被她撞见后,也丝毫没有收敛,只是淡淡的说,她想多了。
她放纵着,忍让着,一点点磨灭掉了那点喜欢,再靠着他的皮囊支撑着这段畸形的关系。
后来,他突然说,我们结婚吧。
一夜间,他收敛了所有花心,专心和她一起筹办着婚礼。
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苏裕说,她的第一次给了别人。
她想,他应该知道,如果结婚,这是瞒不过去的。
那天,他气急了,砸了家里所有能砸地东西。
苏裕站在门边看着他疯狂地发泄,然后他站到她面前,无力地质问:
“苏裕,这4年里,你真的爱过我吗?”
是了,他们谈了4年,没有上过,他总说她是个好女孩。
余泽宇在男女关系上,对第一次有着莫名的“正常”价值观。
他认为,两个人最亲密的负距离,应该是留给婚姻的另一半。
所以他没碰过她,在那时,他的身体还算是纯洁的。
苏裕还没来得及回答,余泽宇便大力的拉扯过她,将她重重地扔到了床上,欺身而下。
要干什么事,不言而喻。
她哭着反抗,大声地喊叫,他都无动于衷,只想着占有她,以此来宣誓主权。
她害怕极了,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两巴掌……直到他停下来,再用力咬在她的肩膀上。
而后,他翻身倒在旁边的位置,大口喘着气,控制好情绪,压抑地大吼道:“滚!”
音线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有些颤抖。
再之后,他躲了起来。
他没有取消任何流程,苏裕等着他的决定。
领证前一天,她终于收到了一条他的短信:到木马酒店403,我们谈谈。
那件事发生后,又约去酒店这么敏感的地方。
她是成年人,不会不明白他最坏的意图是什么。
有过犹豫,可明天是选好领证的日子,这件事终究该有一个结果,她还是去了。
开门的人只穿着四角内裤,苏裕视线越过他,落在房间里的床上,那上面赫然躺着另外一位女子。
白色被子被她拉过,只堪堪遮住她的隐私部位。
苏裕认识她,是一起在工作室共事数月的……女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