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深浓,凉风渐起,松柏依旧葱郁,丛生的杂树高低错落,枝叶枯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子枯枝败叶的腐烂气息。
终于是到了太子大婚之日。
“夫人,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吟霜在我身旁轻轻提醒道。
“恩。”我点了点头,又看了镜中人一眼,一身素白色裙衫,腰间系着一条浅青色的缎带,乌发轻挽成高髻,只是眉眼清冷,带着淡淡的愁绪,又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激动之色。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呢。
我坐上吟霜为我准备的车辇,去往景阳宫的路上,今日太子大婚,想必众臣皆已到场,定是一派热闹欢喜的场景。
“夫人,到了。”车辇停下,吟霜又轻声道。
“恩。”我点了点头,走在前往景阳宫主殿的路上,脑海里飞速划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我抬头望了望天,轻轻合上眼,复又神色清明的踏进了殿中。
只见殿内已一片喧闹之景,夫差与姬月瑶一身暗红朱色袍坐于主位之上,其下坐着众宗室王孙以及王宫大臣,伯嚭坐于最上侧,虽是外孙成婚,他脸色却不如之前那般风光神气,想来是此去越国办砸了差事,也不敢再出尽风头。
我轻轻一笑,又将目光移至右侧,最上座的正是吕夫人与公子鸿,吕夫人颇为深意地对我点了点头,公子鸿到底年轻,神色却是有些不大淡定,握紧了拳,难以掩饰心中的激烈之色。
坐在吕夫人一旁的季夫人,目光相对时上下打量着我,仍旧一副怨怼仇视的模样,而她身旁的嬷嬷却是对着我客气的点了点头。
我对着那嬷嬷点了点头,又逡巡一周,目光瞧见了陈美人,正要寻她在旁坐下,便听姬月瑶尖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容夫人,太子今日大喜,你这一身缟素,究竟是何居心!”
我脚步一顿,淡淡地瞧了姬月瑶一眼,又望了她身边的夫差一眼,却并没有正面回应。
“好了。”夫差见我一身白衣,亦是蹙眉深深看了我一眼,终究是长叹一声,摆了摆手打了圆场,“不过一件衣裳而已,白色高洁,寡人倒觉得甚美。”
“大王,你!”姬月瑶见夫差如此说,一时气得整张脸都变成了绿色,又望着我一副嫉恨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对着姬月瑶勾唇笑了笑,不再看她,缓步在陈夫人身旁座位坐了下来。
“姐姐,你总算是来了。”陈美人见了我,对着我轻声捂唇笑道:“穿一身白衣来贺喜,当真只有姐姐敢做了。”
我微微勾唇,又瞧了上座的姬月瑶一眼,没有回话。
又过了一会儿,礼乐缓缓响起,殿中人都肃静了下来,老赞者站于殿中央,开礼道:“吉时已到,礼请太子、太子妇!”
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从殿外走来的二人,太子一袭红袍,韶光流转,嘴角挂着一丝得意满足的笑意,持着惠宁的手,两人并肩踏入宫殿之中。
惠宁同是一袭华袍红装,折纤腰以微步,浓如墨的乌发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了扬凤发髻,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步摇金丝之上,只是眸中却无一丝喜色,只有任由支配的无力与悲伤之感。
“真的是郎才女貌,恭贺太子啊!”有朝臣议论纷纷,奉承道。
“是啊是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又有人附和道。
待二人走至殿中央站定,赞者又继续高声道:“一拜天地!”
太子与惠宁相对而立,正要低头行礼之时,却只听吕夫人一声高呼,“慢着!”
众人皆是一怔,一脸疑惑不解地看向吕夫人。
“吕素衣,你这是做甚!”姬月瑶在上座一下站起身来,对她疾声斥道。
只见吕夫人瞧了姬月瑶一眼,缓缓离开坐席,直挺着身子来到殿中央,又看了太子与惠宁一眼,俯下身子对着夫差行了一礼,语气坚决道:“妾身,有要事禀奏大王。”
“素衣,你一向知分寸,有什么事,非要此时说?”夫差目光一凛,对着吕夫人皱眉道。
“回大王。”吕夫人对着夫差又行了一礼,目光坚毅不容一丝拒绝,“此事,非现在说不可,不然,悔之晚矣。”
“吕素衣!你究竟要做什么!”姬月瑶听了吕夫人所言,又一次厉声怒道,面容已是由青转红,有些扭曲。
“罢了,让她说!”夫差见吕夫人不让步,或许是对惠宁之事仍有愧疚,终是长叹一声,“说吧,你有何事要奏!”
吕夫人听夫差准允,这才又挺直了身子,抬头对着夫差轻启唇道:“妾身,要状告太宰大人叛国之罪,还请大王准奏!”
此话一出,殿内一时唏嘘不已。
“什么!”夫差猛得站起了身,一双眼由惊到怒,只是一瞬,他紧紧地盯着吕夫人,锐利的目光好似两把锋利的刀子,眼神闪烁间,露出掩饰不住的审视之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王,臣对吴国之心可昭日月,吕夫人!你莫要为了一己私利如此构陷于我!”伯嚭亦是不太淡定的从案前蹿了出来,对着夫差辩道。
“太宰大人,这是心虚了?”吕夫人对着伯嚭冷冷一笑。
“你!”伯嚭一时气的语塞,又转身面向夫差,继续辩驳道:“一切,还请大王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