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9日,白玛瑙号于傍晚六点抵达班西岛。
按照正常的计划,白玛瑙号从达米尔港离开,下一个停靠的地方将是提亚纳港,这大概还需要以13节的速度航行三天才能抵达。而等到从提亚纳港出来,就将直达最终目的地罗思德群岛首府,康慨之城拜亚姆。
而从普利兹港到拜亚姆有更快速的航行方式,那就是中途只停留一次,在距离达米尔港120海里的班西港。
但由于白天刚刚离开达米尔港便遭遇了海盗,虽然对方最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匆匆离开,并未真正发生冲突。但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航线依旧属于安全的‘近海’,经常有王国的海军舰队和教会船只巡逻。
哪怕四王七将军途经附近海域时,也会尽量低调,不引人注目。但那只海盗船的出现让白玛瑙号的船长艾尔兰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这才临时决定在傍晚停靠班西港,将遭遇海盗的事情汇报给海军和教会。
“班西港?艾尔兰很谨慎嘛……”
达尼兹站在窗户前,望着已然昏暗的港口和高高的灯塔道。
白玛瑙号遇上的海盗团原本是想劫掠他们的,但由于赏金3000镑的‘烈焰’达尼兹还算小有名气,比那个海盗团船长的900镑赏金高了三倍不止,这才让对方知难而退。
但艾尔兰不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决定将这只‘不同寻常’的海盗团的情况汇报给海军和教会。哪怕是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艾尔兰的决定也算不上错。
毕竟这是在海上,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克来恩没有回应,而达尼兹也不觉得意外,他自顾自笑了一声:
“这里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传说。”
克来恩已初步摸清楚了达尼兹的性格,没主动出声问有哪些传说,依旧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望着对方。
未被打断的达尼兹晃了晃脑袋:
“传说在三百多年前,鲁恩的军队第一次占领这座岛屿的时候,有超过五百名士兵在一场大雾后离奇失踪,没过多久,他们的尸体出现在海边,出现在山上……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被剥了皮。”
“有人怀疑是当地土着干的,因为根据岛屿上发掘的墓葬和壁画,这里的土着似乎有食人的传统。但那些尸体被发现时,血肉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但保存的却相当完好,只是单纯被剥了皮。”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甚至连前来调查的风暴教会执事都无法幸免,直到风暴教会在这里修了座教堂,派遣了主教。”
达尼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等人发问,但克来恩却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
这让达尼兹有些无奈,却又不想在这里中断,只得继续故弄玄虚一般缓缓开口道:
“最终,那位主教也被人剥了皮,尸体被挂在教堂门口。”
达尼兹轻笑了一声道:
“当然,风暴教会肯定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于是又派出了一位大主教。”
“大主教?一位半神?”
克来恩眸光微动,在他的认知中,能够担任大主教职位的只有圣者!
比如三大教会在贝克兰德教区的大主教,至少也是序列4的圣者。而一位主教的实力大概率在执事之上,至少是一位序列5的非凡者。连序列5的非凡者都被剥皮,还被挂在自家教堂的门口,风暴教会那帮暴脾气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派出一位圣者找回面子也在情理之中。
克来恩不想把达尼兹逼得太紧,毕竟他的确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于是澹澹开口道:
“后来呢?”
达尼兹早在这里等候多时,嘴角微微勾起:
“那位大主教刚刚抵达班西港,当天晚上就被人剥了皮,尸体被挂在教堂门口,随风飘摆。”
克来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大主教至少也是圣者层次。”
“所以我说这只是传说。”
达尼兹耸耸肩,并没有与他争辩什么,只是慢吞吞道:
“一位大主教的死,彻底激怒了风暴教会,最终他们的教宗亲自出手,将班西岛上的威胁彻底清除,而这段历史也随之被隐藏。”
不等克来恩回答,达尼兹又自顾自道,“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既然这段历史已经被隐藏,我又是如何得知的对不对?很简单,因为我是一名考古学家!”
达尼兹颇为自豪的挺起胸膛,但克来恩却只是眼神澹漠的瞥了他一眼。
他既没想问那个问题,也不相信达尼兹是所谓的考古学家。他会知道这些,多半是从他的船长那里听来的。出海之前,他特意打听了一些海上的情况,其中最主要的情报就是四王七将军。
而根据‘倒吊人’提供的情报,‘冰山中将’艾德雯娜虽然是海盗将军之一。但她不会劫掠过往的商船,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些海上失落的秘宝与传说。
而这个关于班西港的传说,多半也是艾德雯娜挖掘出来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传说的可信度应该不低。而风暴教会在班西港丢了面子,隐藏这段黑历史的可能性也很大。
能杀死一位风暴教会的大主教,那岛上至少也有一位同级别的圣者。
这一层次的存在,多半隶属于某一组织。但一个爱好剥皮的组织,克来恩还从未听说过。唯一与之类似的也只有拜血教——
这个崇拜恶魔而形成的隐秘组织,最喜欢的就是用尸体举行一些血腥恐怖的仪式。
而剥皮,或许也是其‘仪式’的一部分。
克来恩神色微动,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澹澹问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也不多。”
达尼兹矜持了两秒,但勾起的嘴角却掩饰不住他那颗有强烈表现欲的内心,他慢条斯理道,“我只知道班西岛的土着曾经信仰并祭祀自创的天气之神,每年举行四次仪式。”
克来恩不动声色的问道:
“所以,杀死那位大主教的就是这个天气之神?剥皮是仪式的一部分?”
“不。”
达尼兹望向窗外越来越近的班西港,眼眸愈发深邃,“天气之神的祭祀仪式的内容,是杀掉挑选出来的神卷者,分享他的血液和肉块,并将脑袋埋入祭台,剥皮不在其中。而且……”
他停顿了两秒,语气幽幽道:
“有证据表明,那位天气之神和剥皮仪式没有任何关联。真正做这一切的,是一个自称‘神皮使者’的组织,他们信仰着宵色眼眸的女王,据说她是代表死亡的黑夜女神。”
“黑夜女神?”
克来恩内心的情绪变得相当微妙,一群剥人皮的‘神皮使者’,对外宣称自己是女神的信徒?你这不就相当于‘血祭神皇,颅献金座’一样吗?拜错神了啊兄弟!
达尼兹耸了耸肩道:
“很显然,这对于黑夜教会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亵渎。所以‘神皮使者’这个组织才刚刚出现,就很快在风暴教会与黑夜教会的联合围剿下销声匿迹,并且两大教会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藏这段历史。”
“这也导致很少有人听说过‘神皮使者’这个隐秘组织,即便听说过也对他们的组织架构也不甚了解。比如说,他们所信仰的那位宵色眼眸的女王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宾西?”
克来恩忽然把握到了一个单词,表情沉凝地反问道:
“宾西?”
“对,这是班西港的古称,在三四百年前,这里叫宾西镇,后来因为发音等多重因素,逐渐衍变为了班西。”达尼兹随口介绍道。
听到这个答桉,克来恩的眼眸一下收缩。他记得非常清楚,贝克兰德地下遗迹内的恶灵说过,如果想找到“救赎蔷薇”的创立者之一,曾经的“天使之王”梅迪奇和她的血脉后裔,可以去宾西镇碰碰运气!
宾西!克来恩的心灵仿佛在一寸一寸被冻结,寒冷从骨髓深处散发了出来。
宾西这个在地下遗迹内被恶灵提及过的地名,再加上达尼兹讲的那些传说和风俗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于是,他掏出枚金币,当着达尼兹的面做了次占卜。
结果是对他来说,班西港不存在潜藏的危险。
但这并不能让克来恩安心,他突地站起,走进盥洗室。
克来恩抽出纸人,做了伪装,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
他坐到青铜长桌最上首,取下左腕的灵摆,书写好相应的占卜语句:
“班西港有潜藏的危险。”
垂下灵摆,摆好姿势,低念了几遍后,克来恩睁开眼睛,看见那枚黄水晶吊坠在做顺时针转动,但幅度不大,速度不快。
有危险,但不大……克来恩双肘支在青铜长桌边缘,低声自语道。
仔细想想也对,这里都已经被鲁恩王国占领了三百多年,如果有危险这里早就出事了,也就不会成为前往罗思德群岛的重要中转站。更何况这里还被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联手清理过一遍,即便以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也早就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不过……
克来恩眼眸深邃,忽然想起了另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那座地下遗迹,还有里面的恶灵!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和莎伦小姐商量过,由他出面请余尽出手探索那座地下遗迹。因为无论是他还是莎伦小姐,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完整探索地下遗迹,光是那个恶灵就足以彻底堵死他们探索地下遗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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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请其他人帮忙虽然是无奈之选,但也是最明智的。
毕竟与其坐等其他人发现并探索遗迹,又或者是让地下遗迹的恶灵脱困,还不如找一个实力足够强且信得过的人去探索地下遗迹,这样他们至少不会空手而归。
克来恩在塔罗会上曾经借‘世界’之口,将这个情报告知了余尽。
但那时的余尽忙着处理黑皇帝的事情,所以地下遗迹也就被暂时搁置,原本应该是等到新年过后再探索。
但克来恩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把具体情报传递给余尽!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忘了!
如果不是因为达尼兹突然提起的‘宾西’勾起了克来恩的回忆,他根本想不起还有地下遗迹这件事!
如果是普通人,偶尔会忘记一两件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很正常。但克来恩可是序列6的非凡者,哪怕并非通识者途径的非凡者,但记忆力也绝非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哪怕新年之后一连串的事情积压在一起,让克来恩有些无暇他顾。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轻易遗忘?
“我被影响了!”
克来恩面色一沉,这是一个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有人在让自己刻意遗忘那座遗迹相关的事情,但这种能力肯定不是直接作用于他本身的催眠或入梦内,否则在进入灰雾之上的一瞬间就会被他察觉到身上的异样。
而这种能力,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克来恩无比熟悉,那是‘0-08’的能力!
那件封印物可以通过一系列的‘巧合’来将推动‘剧情’,让事态朝对方想要的方向发展。但如果只是简单的‘巧合’,克来恩也会察觉到——
已经吃过两次亏的他对‘巧合’格外敏感。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之前影响他的因斯·赞格威尔是个蹩脚的三流写手,所以必须使用大量突兀的‘巧合’来让事态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而现在影响克来恩的,则是一个真正的作家!
“呼!”
克来恩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正身处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之中,任凭他如何挣扎都难以逃脱,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但克来恩也能清晰的意识到,这张网的目标并不是他,甚至他本身都是这张网的其中一环。
克来恩不知道是谁在谋划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但他却知道该怎么让这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破一个洞——
既然对方想让他遗忘地下遗迹的事情,那他就偏要广而告之,尤其是告诉余尽!
坟都给你撅了,看你还拿什么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