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罗塞尔广场上,长笛声、小提琴声、手风琴声、七弦琴声或交错或重叠,悠悠扬扬,飘散了开来。喷吐着蒸汽的列车穿过人潮涌动的广场,在纷飞白鸽的围绕下,沿着轨道一直驶向教堂后方,驶向圣罗塞尔教堂内部。
巨大且繁复的齿轮与杠杆以某种特殊的规律排列,看似杂乱粗狂,却给人以神圣威严的感觉。
这里是蒸汽教会的总部和圣殿,是受到神灵卷顾的地方!
在悠扬的汽笛声中,列车缓缓进站,停靠在圣罗塞尔教堂内部的站台。
身穿白色牧师袍,头戴神职人员软帽的大主教,霍拉米克·海顿在站台上早已等候多时,他望向走下列车的余尽三人,面上带着温柔慈祥的笑容:
“艾许阁下,奥黛丽小姐,请随我来,有人想见您。”
“谁?”余尽平静的注视着霍拉米克,询问道。
霍拉米克面色一肃,郑重道:
“是大贤者冕下。”
“大贤者。”奥黛丽在心中仔细咀嚼着这个词。
在各大教会内部,都会有一位‘三重冠冕者’。
在风暴教会,三重冠冕者是教皇;
在黑夜教会,三重冠冕者是教宗;
而在弗萨克帝国的战神教会,三重冠冕者是大牧首;
在一百多年前的‘工匠之神’教会,其三重冠冕者也是教宗。但在其更名为‘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时,其三重冠冕者也同样变更为大贤者。
据说,这一改革也是由当时担任因蒂斯共和国执政官的罗塞尔大帝提出……
少女眸光闪烁,望着在前方带路的霍拉米克大主教,露出一副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模样,好奇问道:
“霍拉米克大主教,传说‘大贤者’是由罗塞尔大帝发明的,这是真的吗?”
“是的。”
霍拉米克大主教回过头,并没有任何的隐瞒,微笑点头道:
“蒸汽教会曾经的三重冠冕者是教宗,但在罗塞尔大帝的强烈建议下,变更为‘大贤者’,并一直延续至今。而事实上,当初罗塞尔大帝提议的改革远不止这些。”
停顿了一秒,霍拉米克大主教又接着说道:
“在罗塞尔大帝的完整提议中,三重冠冕者是‘大贤者’。而大主教和主教则是‘贤者’,机械之心也会变更为‘护教军’,而执事将改为‘神甫’,普通信众则称之为僧侣……”
“但最终,这一系列的改革没能如罗塞尔所愿的贯彻下来。”
“为什么?”
虽然心中已经有些许猜测,但奥黛丽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太复杂。”
霍拉米克摇摇头,惋惜道:
“在罗塞尔大帝的早期构想中,他设计了大量不同类型的称谓与职务,比如作为高层的圣贤士,基因士,逻辑士,锻造士。而即便是在这四大高层中依然会进行细分,比如圣贤士从高至低分别是首席隐修士,教理之主,机械旧主,万物取得者,耋耄统领,数据掠食者……”
“这无疑是天才般的构想,但蒸汽教会的规模无法适应这样庞大的内部架构。这会让蒸汽教会的偷体系变得过于臃肿,反而无法做出行之有效的管理与行动。”
“罗塞尔大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并未坚持将这一切贯彻下来。只是留下了其中的一部分,比如三重冠冕者‘大贤者’,其本身也是圣贤士。”
“当然,罗塞尔大帝所留下的完整构想的原件至今依旧保存于圣罗塞尔教堂。或许有朝一日,蒸汽教会能如罗塞尔大帝所设想的那般,将这一系列改革贯彻下来。”
奥黛丽默默低头,若有所悟。
外界对于蒸汽教会与罗塞尔大帝的猜测普遍有多种猜测,而最主流的是罗塞尔大帝与蒸汽教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分道扬镳。
就连奥黛丽原本也以为,蒸汽教会之所以没有贯彻罗塞尔大帝的改革,是因为双方关系的僵硬。
但奥黛丽也知道,如果罗塞尔大帝和蒸汽教会的关系真的那么差,蒸汽教会必然会想尽办法抹除罗塞尔大帝在蒸汽教会历史上的痕迹,否认他的贡献。但蒸汽教会显然没有这么做,就连其圣堂也依旧被冠以‘罗塞尔’之名。
而从霍拉米克大主教的话来看,哪怕在罗塞尔大帝生命的晚期,蒸汽教会与罗塞尔大帝的关系似乎也远没有外人猜测的那样恶劣。
但就算这样,罗塞尔大帝晚期的众叛亲离也是难以否认的事实。蒸汽教会与罗塞尔大帝的关系虽然不算恶劣,但从最后他们没有出手帮助也能看出,罗塞尔大帝或许是做了一些他们难以接受的事情。
奥黛丽跟在余尽身边,跟随霍拉米克大主教穿过长廊,两侧的墙壁上绘刻着色彩鲜艳的巨大壁画。壁画讲述的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神迹,是历代教宗与大贤者们为教会做出的贡献。奥黛丽甚至在上面看到了与罗塞尔大帝有关的壁画……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扇数十米高的巨大门扉前,来到了蒸汽教会最神圣、最宏伟的圣殿前。
蒸汽教会的大贤者,就在其中!
霍拉米克停下脚步,面上依旧带着慈祥温柔的笑容:
“艾许阁下,接下来的路,您必须自己走,我会在这里等您回来。”
大贤者要见的,只有余尽一人。
奥黛丽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我在这里等你。”
轰隆隆!
数十米高的巨大门扉在齿轮的转动声缓缓开启,奥黛丽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巨殿内部那超百米高的穹顶,深刻体会到了自身的渺小。
在齿轮的轰鸣声中,余尽踏入了这座象征着蒸汽教最神圣场所的圣殿。
两侧超百米高的巨柱仿佛夹道欢迎的侍者,上面的齿轮不停运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推动杠杆,似乎在鸣奏欢迎的交响乐。
轰!
身后的大门忽然关闭,发出巨大的声响。
但余尽却并未回答,他只是一步步朝圣殿前方的高台走去。
在高台之上,一道人影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说是人影,但那并不是人,而是一个由无数齿轮、螺丝、链条、轴承和其他机械零件组成的人偶。她有着人的外形,但也仅仅是外形。余尽曾见过霍拉米克制作的人偶,但他所制作的人偶往往都会在外表覆盖一层‘人皮’,让人偶的模样更接近于本体。
但眼前的人偶却明显没有进行过类似的‘改造’,反而呈现出一种完全原始的风貌。她那机械的头颅上戴着镶嵌有蓝宝石、祖母绿等宝石的三重冠冕,穿着大红的教皇法袍,手中还握着同样有机械零件组成,形状奇特的权杖。
而这些,正是正神教会三重冠冕者的标准三件套!
踏!踏!
余尽一步步靠近,最终在他身前三米处停了下来,礼貌问道:
“大贤者?”
人偶轻轻颔首,她那由海量机械零件构成的头颅似乎想尽可能表现出和善,最终表现出来的却是一个略显惊悚和狰狞的诡异笑容。
带着这诡异的笑容,她主动走下台阶,来到余尽身前,微笑着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艾许阁下,我是大贤者考尔,贝利撒留·考尔。”
她的声音无比僵硬,没什么情绪起伏,与余尽想象中的机械音没什么区别。
“大贤者考尔?”
余尽的表情上多了一丝异样,冷不丁突然问道:
“你和罗塞尔大帝是什么关系?”
考尔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复杂神情,她轻声感慨道:
“他……算是我的朋友吧,我的名字与他有关。”
顿了顿,考尔又用略带怀念的口吻,用他那明显的机械音说出不含丝毫情绪波动的话语:
“他曾经告诉我,我终有一日会成为大贤者。在他生命的晚期,他曾找到我,说他需要我的帮助,希望我能为他打造一套铠甲,有朝一日将他从永久的沉眠中解放出来。”
“那你这么做了吗?”
余尽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没有急着谈正事,反而如同和朋友聊天一般交谈起来。
“当然。”
考尔的机械音仿佛带上了一丝严肃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他打造这套盔甲,但却一直都差了些什么,迟迟无法达到预期。”
考尔遗憾的摇摇头,仿佛是在平复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余尽没什么犹豫,平静问道:
“我什么时候能进入绘画世界?”
考尔显然早有所料,开口解释道:
“蒸汽教会所拥有的这幅绘画世界,开启与进入都有着严格时间限制。最近的一次开启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在举行仪式后你可以和其他人一同进入其中,最多可以在其中待一个月。一个月后,绘画世界会自动将所有人传送出来。”
余尽沉吟片刻,又一次问道:
“绘画世界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
考尔摇摇头,机械的回答道:
“绘画世界很大,即便是我也没能进行过完整的探索,无法得知其全部密辛。毕竟,这幅绘画世界到蒸汽教会手中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两百年。”
“具体有什么,要看你需要什么,答桉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余尽微微皱眉,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从黑夜教会出来的?”
考尔似乎宕机了一秒,摇摇头道:
“不,年轻时我的确与黑夜教会有过一些接触。但我并未加入过黑夜教会,也未曾信仰过黑夜女神。”
迟疑了一秒,考尔疑惑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话的方式和他们很像。”
余尽简单的回答了考尔的疑问,尽管考尔在得到答桉后依旧费解。
但余尽其实很清楚,考尔与黑夜教会并不一样。
黑夜教会明显知道更多的情报,并且也不止一次透露出愿意告知的意愿,却又总喜欢当谜语人。
而蒸汽教会,他们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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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甸园,城市中央有着一座超八十米高,由无数巨柱撑起的恢宏教堂。
一道身影缓缓穿过教堂的正门,丽看见了一个恢弘却空旷的大厅。大厅的深处,屹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缠绕着一条灰白色的巨龙凋像。
而在巨龙凋像前,放着一张不算大的长桌。
在长桌的上首,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
他的名字是鲍利·德尔劳,心理炼金会的核心领导者。
德尔劳望着走进教堂的那道身影,面带微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色欲’小姐,请坐。”
被称为色欲的女性穿着一套黑色的繁复长裙,身材高挑出众,让人毫不怀疑这是一位绝色美人。但遗憾的是,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张灰白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那张冰冷的灰白面具上,两只眼睛沉到了鼻梁中段,仿佛在从下往上地看人,给人一种又好笑又怪诞又暗藏惊悚意味的感觉。
‘色欲’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表情平静的注视着德尔劳:
“需要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清脆却冷澹,但又似乎在无形多了一丝魅惑。她的动作简单而直接,只是也一个简单的拉开座椅坐下的动作,却又仿佛带着让人沉沦的妖媚,媚态十足,让见过她的人不自觉的沉沦其中。
德尔劳清楚她的性格,并未故作深沉,只是微笑道:
“我需要你帮忙杀一个人,这个人现在就在特里尔。这张面具就是你这次行动的报酬,此外还会额外增加一件由你执掌的1级封印物。”
“执掌?”
‘色欲’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满。
德尔劳表情有些无奈,面带苦笑道:
“你应该知道,所有人都是这样。虽然名义上是执掌,但这和属于你其实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色欲’依旧皱眉,但也不再多言,只是问道:
“我一个人行动?‘嫉妒’也在因蒂斯,第利斯和特里尔相隔不远,我能否请求他帮忙?”
德尔劳摇摇头,叹气道:
“很遗憾,不能,‘嫉妒’现在正在执行其他任务,这次的任务只能你独自完成。而且,”
德尔劳停顿了一秒,深深的看了一眼‘色欲’,微笑道:
“以你的能力,我想这应该难不到你,不是吗?”
‘色欲’沉默片刻,轻声问道:
“他在哪?”
“蒸汽教会。”
德尔劳嘴角略微上扬,“他的名字是艾许·布来克。”
‘色欲’沉默了良久,轻声开口道:
“这张面具不适合我,我要‘嫉妒’。”
德尔劳面色不改,微笑着点点头:
“我会说服他的,在你完成任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