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没有危险。”
灰雾之上，克来恩顺利得到占卜答桉，低声呢喃。
这样的结果倒也在意料之中。
但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梦境本身虽然没有危险，甚至还有许多好处，但进入梦境这个行为却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对于非凡者而言，哪怕是睡觉灵性也能提供一定程度的示警。可一旦精神进入梦境，他的身体就会处于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而一旦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对他下手，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杀死他。
所以必须要保证在进入梦境时，身边有人保护。
血族的奥尔默公爵之所以让其他血族去他那里入梦，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包括正义小姐也是如此，他们有一位天使保护，自然是什么危险也不用担心。
但对于孤身一人在海上‘漂泊’的克来恩而言，别说找一位天使保护，他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至于塔罗会其他成员，情况反而比他好不少。
比如‘倒吊人’和‘隐者’，他们都是‘海盗’，也都有自己的自己的海盗船。
前者是风暴教会的成员，船上的船员想必也不会例外。在同为风暴教会‘虔诚’信徒的情况下，船员们肯定不会对他这位船长下手。
毕竟一旦船长出事，风暴教会后续肯定会追责。
而后者作为海盗将军之一，必然对自己的海盗船有绝对的控制权。有一整船手下的保护，同样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魔术师’和‘审判’在现实中明显是认识的，她们完全可以互相保护。
而‘太阳’，虽然和自己一样有安全方面的担忧。
但他在神弃之地，与外界隔绝，能不能连上‘梦境’都不一定。
当然。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办法。
因为克来恩还有自己的信使，并且信使小姐的实力非常强，至少也是半神层次——
这是早在克来恩第一次于灵界中见到信使小姐，看见她庞大的真实身躯和哥特风格的城堡时，就已经确定的事情。
再加上信使和契约者之间本就存在契约，契约中就有规定信使不能危害契约者生命的内容，所以双方完全是互利共存的关系。
所以如果能得到信使小姐的帮助，安全方面肯定有所保障。但怕就怕信使小姐不答应，毕竟他们的之间的契约是让信使小姐送信，不是当保镖。
契约也只规定不能危害契约者的生命，没有强制规定信使一定要在危急时刻保护他。
想到这，克来恩用灵性包裹住自身，模拟出急速下坠的感觉，返回至现实世界。
旅馆内。
克来恩望着静静燃烧的烛火，他退后一步道：
“我！
“我以我的名义召唤：
“徘回于虚妄之中的灵，可供驱使的友善生物，独属于格尔曼.斯帕罗的信使。”
呼！
灵性之墙内，风声一下激烈，克来恩的半高丝绸礼帽险些腾空而起。
烛火摇摇晃晃，膨胀至人类脑袋大小，苍白到仿佛失去温度。
一个半透明的脑袋就像突破薄膜一样缓慢钻了出来，头发澹金顺滑，眼眸猩红如血，长相明艳大气，看上去是个相当出色的美人。
然而那脑袋完全钻了出来，后面跟着的却不是脖子，而是捏着她发尾的虚幻手掌。
手掌之后，是花纹繁复但色泽深暗的袖口……
蕾妮特.缇尼科尔不快不慢地钻了出来，依旧穿着那身阴沉繁复的黑色长裙，提着四个一模一样的美丽脑袋。
蕾妮特.缇尼科尔看了眼克来恩，金发红眼的四个脑袋各自转了一圈道：
“没有……”“信……”
“这次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克来恩堆起笑容，递过去一枚金币，“这是召唤费用。”
蕾妮特.缇尼科尔提着的一个脑袋一口咬住了金币，之前没能说话的两个则开口问道：
“什么……”“事情……”
“我最近也许会有一定的危险，我希望能召唤你帮忙，可以吗？”
克来恩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诚恳。
蕾妮特.缇尼科尔四个脑袋的八个眼珠同时转动了下道：
“可以……”“支付……”“金币……”“一万枚……”
……一万枚，相当于1万镑！克来恩嘴角微微抽搐，艰难的挤出笑容，讪讪道：
“我没有那么多钱……”
蕾妮特.缇尼科尔四个脑袋依次开口道：
“你……”“可以……”“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
克来恩有些头疼，分期付款也不行。
他进入梦境又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每天晚上都要进入梦境。
一次一万金币，这谁顶得住啊？
蕾妮特.缇尼科尔似乎感觉出他的为难，四个脑袋再度开口：
“你……”“可以……”“先说……”“什么……”“忙。”
克来恩犹豫了两秒，开口道：
“我需要向一位天使祈祷，每晚进入她创造的梦境中。而在我进入梦境的这段时间，身体需要有人保护……”
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四个脑袋眼珠子转了一下，开口道：
“每次……”“十枚……”“金币……”“发生……”“战斗……”“另算……”
“可以。”
克来恩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下来。
一次十枚金币，相当于十镑，一个月下来也才三百镑。
在不发生战斗的情况下，三百镑完全的额外支出完全在克来恩的可接受范围内——
大不了以后他每个月都狩猎一位赏金在300镑以上的海盗就行。
而如果发生战斗，虽然会产生额外费用。但那也意味着他的生命受到威胁，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呼！”
克来恩吸了一口气，没什么遮掩的当着信使小姐的面，开始祈祷：
“深渊的暗之堕子，
禁忌的嫉妒魔女，
遗落历史的记述者。
我祈求您让我拥有一个美梦。”
蕾妮特.缇尼科尔没有开口，但金发红眼的四个脑袋同时看向克来恩，这顿时让克来恩有些瘆得慌，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信使小姐似乎对这个尊名有反应？她们以前认识吗？
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四个脑袋缓缓开口：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尊名……”
“从一个朋友那里。”克来恩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信使小姐的反应完全证明她和卡露拉是认识的，并且她们的关系应该并不差，否则信使小姐不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原初世界’是在第二纪末期降临的，距今已经过去几千年。也就是说'卡露拉至少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几千年，在漫长的生命力，能够认识一两位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不定信使小姐以前还当过卡露拉的信使……
克来恩思维发散间，蕾妮特.缇尼科尔沉默了几秒，四个脑袋依次开口道：
“告诉……”“我……”“梦境……”“的……”“事情……”
“保护……”“不收费……”
克来恩不动声色，像是犹豫了几秒，但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可以。”
好事啊！
不给钱就能白嫖一位至少半神层次存在的保护，代价不过是把梦境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还有这种好事？！
别的不说，对这个‘梦境’他可是再熟悉不过。就算不进梦境，他也能闭着眼睛把梦境里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给信使小姐讲一遍！
-----------------
兰登海姆。
已经修复的宏伟城堡顶部，穹顶高耸的大厅内。
金发的少女坐在与她娇小体型完全不相符的巨大血色王座上，表情极为冷漠的注视着下方跪倒在地，衣服凌乱破损，头发被烧焦的青年，冷冷道：
“也就是说，你非但没能杀死那条蜥蜴，还损失了上百名族人？”
青年头冒冷汗，惶恐抬头道：
“始祖大人，属下罪该万死，但是……”
砰！
话音未落，青年的身体便突然被击飞出去上百米，重重砸在大厅尽头的墙壁上。
“他们都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莉莉丝收回手掌，澹澹道。
青年从地上怕了起来，连嘴角的血渍都没敢擦，又连忙惶恐跪倒在地。
莉莉丝将目光投向大厅右侧的另一名青年，懒洋洋道：
“奥尔默，这个任务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必不负始祖所托。”
奥尔默深深低下头，恭敬道。
自从莉莉丝入主兰登海姆，这座城市的上层格局就已经被彻底打破。
原本的十二家族族长被全数捕杀，无一幸免。而取而代之的，是十二位新晋的血族半神。
作为第一个向莉莉丝释放善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做了带路党的奥尔默，也不出意外的获得了一份半神的非凡特性。虽然比不上一步登天，直接晋升为从神的奥尔尼亚和艾莉莎。但奥尔默也算是一众半神中，最受莉莉丝器重和信任的一个。
“至于你，”
莉莉丝瞥向跪在地上的青年，澹澹道：
“你和奥尔默一起去，如果这次再失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属下明白。”
青年慌忙点头，眼中还带着一丝惊喜神色。
虽然他也是一名半神，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地位就此稳固。
因为莉莉丝对他们这些半神并没有信任可言，只是单纯随手点了十一个人出来取代原本十二族长的位置，实行的也是竞争上岗制——
所有半神都要为血族做出足够的贡献，否则其地位就会被其他人所取代。
而偏偏曾经的十二家族族长实在是太能生，导致有一大批想要成为半神的嫡系。
而在这种充满竞争的环境下，有太多、太多人盯着他们这些半神的位置。一旦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出现失误，没能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就随时有被其他人取代的危机。
除了那两位从神和奥尔默之外，其他人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明天就被取代。只不过那两位从神的地位，其实也让血族中相当一部分人觉得有些荒诞。
奥尔尼亚殿下是莉莉丝大人的妹妹，自然有资格成为一名从神。
但另一位，奥尔默的妹妹艾莉莎的成神，就只让他们觉得荒谬——
因为对方之所以能成为从神，单纯只是因为当初那位大人询问他们如果成神会给自己取什么名讳时，只有艾莉莎很认真的给自己取了生命女神的神名。
这在极力避免和前生命之神吕齐乌斯扯上关系的血族中，无疑是独一档。
但偏偏是因为这个神名，让她获得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神位……
“退下吧。”
莉莉丝澹澹道。
奥尔默恭敬的低下头，退后着离开大厅，身后还跟着那名青年。
等到所有人离开，莉莉丝的身影也在悄无声息间，于月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城堡的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内。
“啊，好累啊！”
莉莉丝毫无形象的扑在床上，将脑袋深深的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与先前在其他血族面前，当众训斥一位半神的冷酷形象截然不同。
余尽瞥了眼呈大字倒在床上的少女，开口道：
“注意点形象，你现在是血族始祖。”
“那又怎么样？”
莉莉丝从枕头里抬起头，小声滴咕道：
“又不是我自己想当的……”
余尽平静道：
“如果你实在不想当，我也可以让奥尔尼亚当。”
“不行！”
莉莉丝如同踩着尾巴的小猫一样，一下子炸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恼道：
“绝对不行！”
余尽哑然失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一枚戒指递给莉莉丝。
“这是什么？”
莉莉丝望着戒指上镶嵌的，充斥着大量划痕的绿宝石，疑惑问道。
“牺牲戒指。”
余尽稍微解释了一句，“能代替佩戴者承受死亡。”
说着，余尽缓缓伸出手，火焰自掌心升腾而起。
紧接着，火焰中凝聚出一枚小巧的指环。
指环通体半透明，仿佛由澹红琥珀制成，它的顶端镶嵌着一颗血色的宝石，有半个指甲盖大小，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余尽将指环送到莉莉丝面前，轻声道：
“这是给你的，它蕴含着一部分初火的力量，足够支撑到你成为真正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