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塔罗会准时召开。
一道道深红色的人影同时腾起于青铜长桌两侧,旋即固化为模湖的,不同的身影。
“下午好,愚者先生!”‘正义’奥黛丽语气轻快地起身行礼道。
其余成员也相继问候,得到了斑驳长桌最上首那位存在的颔首回应。
‘隐者’女士恭敬开口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这次有五页罗塞尔日记。”
自从联络上‘神秘女王’,日记的获得就稳定得可怕啊!克来恩微微点了下头,轻笑一声道:
“很好。”
短暂的静默后,‘隐者’嘉德丽雅具现出五页黄褐色纸张,看着它们以灵界穿梭般的姿态跳跃至‘愚者’先生的掌心。
知道‘神秘女王’精心挑选过的日记肯定都有相当重要的内容,‘愚者’克来恩让精神集中起来,状似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了手里的黄褐色羊皮纸:
“九月十一日,自从成为天使,我就有了一种自己人格出现分裂的感觉,我的心里,我的灵内,我的精神深处,始终有声音在催促我,影响我,制造着难以控制的冷漠,嗜血,残忍和疯狂。
“这不来源于外界,也非神灵对自身途径的影响,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源自基因,源自人类一代代遗传下来的集体潜意识,源自非凡特性本身,而不是上面残留的精神影响。
“它让我有着强烈的狩猎和杀戮渴望,想要吞噬周围所有具备非凡特性的生灵,这让我必须花费绝大部分精力来对抗它,哪怕我已经在扮演,在消化魔药,也没见好转。
“难怪门先生说,理智是暂时的,疯狂是永恒的。”
第一页日记的内容看得克来恩心情沉重而压抑,写下那些语句的罗塞尔不再是普通人,已经成为天使,加入了‘黄昏隐士会’,看过‘亵渎石板’,对神秘世界对非凡特性的了解远胜现在的他,可却比他更加悲观,似乎认为这个世界从源头上从本质上就是扭曲的,疯狂的,注定自我毁灭的……
‘愚者’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接着看向剩下的几页日记:
“十一月二十八日,我又梦到了格林。他是我下属里最聪明的那个,可惜在探索那座无名小岛时,受到未知的感染,死在了迷雾海里,甚至连孩子都没留下。”
……
“十二月二十九日,又快到新的一年了。所有的陵寝都已建好,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
“我想,这个世界上,穿越者应该不只我一个。
“如果还有人能看懂我的日记,一定要记住,谨慎地选择你的非凡途径。
“一旦确定了这点,也就意味着你的盟友和你的敌人也就大致确定。”
“……”
“最后提醒你一句,一定要记住:小心月亮!”
陵寝都已建好……开弓没有回头箭……克来恩望着手中的日记,脑海里思绪如沸,各种念头不断冒出又不断破碎。
从日记的内容和日期来看,除了第一页和第二页存在时间上的明显断层,剩下三页日记的内容似乎是连续的。第一页日记是罗塞尔刚刚成为天使时所写,而写下其他四页时,他应该已经是序列1的天使,距离真神只有一步之遥。
而罗塞尔大帝的后面三则日记已经证明他之前做的猜测:在晚年选择强行转到‘黑皇帝’途径,试图以半疯为代价,成为序列0的真神!
究竟是什么驱使大帝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他在晚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小心月亮?罗塞尔之所以下定决心转到‘黑皇帝’途径,莫非也和月亮有关?
天外存在着足以毁灭世界的威胁与污染,这一点无论是余尽还是罗塞尔的日记都已经证实,哪怕诸神都对天外充满忌惮。
而从罗塞尔曾经的日记中可以推测出,他曾经亲自前往天外,并因此心生绝望。
而现在的‘小心月亮’,这就表明罗塞尔大帝当时去的很可能就是月亮!
他在月亮上看到了什么,遭遇了污染。哪怕返回现实世界,也依旧对一切保持着悲观与绝望的态度!
当时的他已经是序列1的‘知识皇帝’,他完全可以稳一点,找机会吞掉‘隐匿贤者’,成为‘窥秘人’途径的真神。以罗塞尔当时的实力与权势,这绝对不难。
但他依旧选择强行转到‘黑皇帝’途径,这或许就是因为他已经在天外遭受污染!
所以他不再信任‘门先生’,也不再信任‘拉卡德’。
罗塞尔只是去了一趟月亮就被污染,而前者被困在天外上千年,又怎么可能不被污染呢?
而后者则是一位来自天外的真神,她本身就是污染!
被污染的罗塞尔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成为真神可以摆脱这种污染。
但从他最终的陨落来看,这种尝试大概率是以失败告终。
罗塞尔政变是在1173年,那时他还只是上校,大概率刚刚晋升半神、甚至还没能晋升。而之所以凭借半神甚至不到半神的实力能够成功政变,推翻索伦家族,将因蒂斯王国改为共和国,最大的助力应该是蒸汽教会。
那时蒸汽教会和罗塞尔的关系还很不错,甚至蒸汽之神唯一一次降下神谕,就是基于罗塞尔‘发明’的蒸汽机,顺势将教会名称从‘工匠之神教会’改成‘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
连神名都因此更改,足以见得罗塞尔当时的地位,说他是神卷者绝对不过分!
这一时期持续了二十年,在1192年时罗塞尔性情大变,自称凯撒,又将因蒂斯共和国变成因蒂斯帝国。
那么合理的推测是,在1190年——1192年之间,已经成为知识皇帝的罗塞尔前往天外,并因此遭受污染,正是这种污染让罗塞尔绝望,进而性情大变,众叛亲离。
但罗塞尔没有选择,为了自救,他只能将因蒂斯改为帝制,着手布置成为‘黑皇帝’的仪式——
拥有属于自己的国度,让自身的名字和皇帝这个称号联系在一起,成为民众的常识。并且,还需要建立一套严密复杂但却有违正常情况的规则,包括建筑风格。
接着,驱使民众,秘密建立九座类似金字塔的陵寝,然后,进入其中一座,在绝大部分民众都参与的,散布于不同城市的相应祭祀仪式里,服食下序列0的魔药。
共和国显然无法满足罗塞尔的要求,所以他只能将共和国改为帝国。
乔治三世为了成为黑皇帝,同样对鲁恩王国做了许多改变,但这些改变都已失败告终。
而那九座陵寝,大部分或许都在因蒂斯境内。
但从罗塞尔日记的只言片语中,克来恩有一种猜测——
最后一座陵寝,或许就在那个迷雾海的那座无名岛屿上!
1192年,因蒂斯共和国改为帝国。
1198年,罗塞尔被永恒烈阳教会、原因蒂斯王族索伦家族和其他贵族联手刺杀,陨落于白枫宫。
在这一期间,罗塞尔必然已经顺利登临神位。
但登临神位依旧没能挽救他,没能让他摆脱‘天外’的污染。
因此,陨落本身或许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一方面是他不希望自己这位被污染的真神危害世界。
另一方面,他或许也寄希望于黑皇帝可以在死后重生的特性,希望借此摆脱污染。
但从现在的世界格局来看,这种尝试同样以失败告终。但他毕竟是曾经的黑皇帝,所以大概率还没有彻底死亡——
就和第四纪的所罗门一样,即便已经被背叛身死,最后依旧能复活归来。
因此被污染的罗塞尔现在应该是隐匿在某处陵寝中,等待重生。
只不过污染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复活。
克来恩一边想着,一边让手里的日记消失,侧头望向‘隐者’嘉德丽雅,含笑说道:
“你的请求是什么?”
‘隐者’嘉德丽雅没有考虑,直接问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想知道罗塞尔大帝是否曾经加入过一个非常隐秘非常古老的组织。”
非常隐秘非常古老……‘黄昏隐士会’?罗塞尔大帝曾经是他们的成员?‘正义’奥黛丽霍然想起了之前听‘愚者’先生说过的那个组织。
克来恩望着‘隐者’女士,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神秘女王’对日记的挑选经验是模湖的,她无法准确地针对提供的内容发问,也就是说,她大概率只能知道某个节点的日记很重要,藏着关键的信息,或者可以从笔迹上判断出罗塞尔书写时的情绪。
至于‘隐者’女士的问题,对克来恩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微微一笑道:
“是的,那是由空想天使亚当建立的组织,旨在复活曾经的造物主。”
对于已经成为天使的‘神秘女王’,克来恩不介意多回答两句。
而之所以不直接说‘黄昏隐士会’,是想着让‘隐者’女士再提问一句,这样就可以多回答一个问题。
‘隐者’嘉德丽雅很想询问这个组织的名字,但她还是忍了下来,没有浪费宝贵的提问机会。她推了推架于鼻梁的厚重眼镜,恭敬地低下脑袋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想知道罗塞尔大帝是否有可能还活着?”
这个问题一出,想着自己事情的塔罗会众位成员们同时回过神来,受到强烈刺激般望向青铜长桌最上首。虽然罗塞尔大帝是否还活着与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也不会带来显着的影响,但这样一个话题足以勾动人类心中潜藏的对流言对传闻的渴求!
果然,‘神秘女王’的问题基本都针对当次提供的日记……克来恩没有感觉为难,熟练地轻笑一声道:
“也许。”
“如果乔治三世成功,罗塞尔或许已经陨落。但乔治三世身陨,罗塞尔就依然存在复活归来的可能。”
罗塞尔大帝真有可能还活着?‘隐者’嘉德丽雅就像听说了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一时有点激动,又有点兴奋。只是令她有些不解的是,这一切和乔治三世有什么关系?
‘隐者’当然知道乔治三世,那是鲁恩王国的前国王,于新年前夜突发疾病,抢救无效而死,但‘愚者’先生为什么要提乔治三世?
与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其他人不同,‘正义’奥黛丽几乎立刻理清这其中的关键——
乔治三世曾经试图成神,而他所走的便是黑皇帝途径。也就是说,罗塞尔大帝也是走的黑皇帝途径!
虽然成神的罗塞尔大帝依旧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但也很难想象他会被一群贵族刺杀——能杀死真神的只有真神,必然是有其他真神插手。
但无论如何,罗塞尔大帝身陨是事实。
但就和第四纪四皇之战期间,复活归来的黑皇帝一样,罗塞尔即便身陨也可以死而复生。
但前提是,黑皇帝的‘序列0’没有被其他人占据。
所以一旦乔治三世成功,罗塞尔大帝将会真正死去,再无复生的可能。
‘正义’的思维不由发散开来,有些讶异的想道:
“那岂不是说,余尽杀死乔治三世反而间接救了罗塞尔大帝一命?”
‘隐者’嘉德丽雅满腹疑问,见‘愚者’先生并未打断,便忍不住问道:
“‘愚者’先生,罗塞尔大帝是否曾经成神?”
“是。”
‘愚者’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但没给‘隐者’继续提问的机会,向后靠住椅背,语气平澹地说道:
“该你们了。”
‘隐者’嘉德丽雅默然,知道‘愚者’给的提问机会只有三次,识趣的没再开口。
小‘太阳’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世界’先生,我已经成为光之祭司,我向首席申请前往诺斯城狩猎变形者,但首席没有同意。”
克来恩不禁有些失望,刚想操纵‘世界’开口就听到小‘太阳’接着说道:
“但首席决定亲自带领六人议事团的两位长老和我一同前往诺斯城,我们已经成功狩猎一头变形者。”
克来恩呼吸一滞,接着而来的便是狂喜。
他已经获得灵界掠夺者的真实魂体,只差诡术邪怪。而‘太阳’既然已经成功狩猎,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拥有完整的主材料,随时可以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