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她跟裕如徵一样静默着躲在暗处,连温暖的日光都能刺伤她。
“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你阿娘肯定很爱你,”
“有时候有个爱你的母亲,那个从来不关心你的父亲就不太重要了。”
宁雪阁偏头看他,她的皮肤在日光的照耀下,白得晃眼,连带着那笑容仿佛都在发光。
“你是被你母亲带大的吗?我也是,我的父亲从来都不曾期待过我的到来,他不爱我,所以有没有父亲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影响,我不在意。”
她侧身,离裕如徵很近,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跟母亲姓。”
宁雪阁身体后仰,胳膊撑着身后的台阶,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不行啊,我还需要这个身份。”
裕如徵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说过,不爱他的父亲也不值得他去爱。
就连被父亲害死的母亲,最常说的话就是让他不要恨父亲。
父亲能给孩子带来荣光,可惜他的父亲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丝毫关爱。
他突然释然了,从前他总是想要让父亲注意到他,像寻常无数普通父子那样教他打猎,督导他用功读书。
但就像宁雪阁说的一样,他的父亲从来都没有期盼过他的到来,也没有把他当成孩子。
他曾经追寻渴望的父爱就是一场笑话。
现如今他不再需要父亲,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父亲带给他的身份,一个能让他报仇改变命运的机会!
既然他已经承受了身份带来的苦难,那日后他也要享受北狄王儿子该享受的尊荣。
即便北狄的人都知道他是北狄王的儿子,他也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
因为他生母是王后的陪嫁侍女,北狄王在一次醉酒之后临幸了她。
在王后的寝殿发生这样的事情,相当于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王后气极,却没有杀了阿娘,只是将她赶去做最脏最累的活。
后来阿娘怀了他,他的父亲北狄王却没有任何表示,她还是那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奴婢。
甚至他出生之后,阿娘的日子过得更加糟糕。
王后看见他,会想到阿娘的背叛。
北狄王想起他,也会觉得耻辱。
王后每次都会用他来讽刺北狄王,说他饥不择食,连她身边最低贱的婢女都能下得去手。
这样的日子久了,北狄王对他越发不喜。
裕如徵慢慢长大,总是会有很多人欺负他,骂他是贱种,骂他阿娘是勾引人的狐狸精,不要脸。
裕如徵气不过,同他们争辩。
小孩子都是慕强的,虽然北狄王对他没有好脸色,但他仍旧以这个父亲为荣。
他的父亲是北狄的王,是整个北狄最厉害的人。
他是父亲的儿子,那些人怎么有资格欺负他,辱骂他?
他太天真,太自大了。
骄傲的说出自己的身份,同时害死了他的母亲。
那些话对王后来说太过刺耳,她觉得裕如徵狼子野心,将来想要取代他的儿子。
王后出手了,想要杀掉他,是阿娘用命换回了他的一条贱命。
从那以后,在北狄王的默许下,他成了乌木孜的奴才,也成了他肆意打骂,发泄怒气的物件。
裕如徵长舒一口气,将经年的过往全都抛之脑后。
想通之后,有些事情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他看着远处,“我该走了。”
乌木孜在宁雪阁身上吃瘪,必定会在他身上报复回来,自然是免不得一些皮肉之苦的。
在他将要起身之际,宁雪阁抬起胳膊挡在他身前,“太医来了,再等等吧,让他也替你看看。”
看着裕如徵诧异的眸光,宁雪阁笑道,“就当是报答你方才的援手了。”
雪中送炭就是比锦上添花让人记忆深刻,现在是他最落魄的时候,等他日后成了北狄王,可就不是人人都能巴结上得了。
两人也算是有了交情,日后若是想要合作,自然容易许多。
太医到了,他身后还跟着满脸激动跟雀跃的魏璟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能让她如此欢喜。
魏璟葵看到她,脚步加快,到后面直接抓着裙摆朝她跑来。
宁雪阁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准确的。
魏璟葵很快在她身前站定,她深吸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宁雪阁,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魏璟葵一句话就让宁雪阁的一颗心都悬在了半空,她站起身,裕如徵也向旁边走了两步,给她们腾出足够的空间。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往前走了一步,宁雪阁退无可退,眼神飘忽不定。
魏璟葵捧着宁雪阁的脸,让她只能看她,“宁雪阁,父皇答应啦!我们终于可以成为夫妻了!”
宁雪阁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不然一直看不上她的皇帝,怎么可能答应把他的宝贝女儿许配给她?
察觉到她的异样,魏璟葵脸上的笑容淡去,她捏住宁雪阁的下巴,语调幽冷,“你为何不高兴?”
宁雪阁偏头,“公主很好……”
魏璟葵面色彻底冷了下去,她知道,这句话下面接得一定是委婉的拒绝,“够了!”
“公主!”宁雪阁眉头微皱,“我没有哄你,你在我心里很好很好,可是公主……”
宁雪阁直视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道,“在这世间,只有你觉得我好,就连我的身生母亲都看不上我。”
听到这里,魏璟葵已经红了眼,她脸上满是心疼,没有再打断她。
“他们都觉得我没出息,觉得我配不上你,若是你我成了亲,他们不仅会说我攀高枝,也会说你识人不清。”
“随他们说去,我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你不应因我受人诟病,而我也不想一直当他们口中的浪荡子。”
“我要去建功立业,我要让我的母亲为我骄傲,我要自己不再受任何人掣肘。”
宁雪阁的语气顿了顿,“我要是成了驸马,我所追求的一切都会成为镜花水月。”
为了防止驸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历朝历代的驸马手中都没有实权,只有一点好听的虚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