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西门外。
一个手持方天画戟,胯下枣红色神驹的银甲战将,策马反复在阵前来回踱步,嘴上骂骂咧咧,从萧胤镇本人到其祖宗十八代都亲切的问候了一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无胆鼠辈,赶紧出门应战。
此将奔驰千里而来,麾下近万的骑兵都是人困马乏,只有他一人依然神采奕奕,像是再战个三天三夜也不会疲劳一般。其实已经有不少禁军士卒看出来,这个将军似乎是袁博绍手下的上将,好像叫什么武丑,看上去确实是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果然人如其名丑的可以,但是他的武力也不是吹出来的,寻常武将在他手里难走一个回合。如果不是有高大的城墙阻隔,怕是他一人一骑一戟就能杀得一众禁军人仰马翻。
因此,武丑在城下轮番叫阵,甚至最后让士卒也跟着骂城。
守城的龙骧军统帅龙熙岳居然也沉得住气,根本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不予任何回应,甚至制止了很多血气方刚的将校想要射箭回应的做法。完全是一副让人重拳打空气的无力感,甚至连个轻微的回应都没有。最后城外敌军骂了一个时辰都没啥作用,最后实在是士卒们都累了,武丑竟然让骑兵们下马休息,甚至还当众喂马,或者休息起来,主打一个看不起守军。
见到武丑如此做派,统帅龙熙岳老而持重,反而不敢怠慢,赶紧命人禀报皇帝萧胤镇,虽然自己不惧,但是万一手下那个小崽子不知轻重,背后告自己黑状可以冤枉了。龙熙岳不由得暗暗叹道,自己可不比年轻了,要是自己再年轻个三十年,早就提枪下去冲阵,哪里还有性子在城楼上哄着想要偷袭敌军的小辈将校呀。赶紧把这个难题抛给皇帝萧胤镇吧,自己谨守城池为上,任他敌军如何谋划,我都以静制动,让他徒劳无功。
不多时,萧胤镇和青鸾就领着一队亲卫,来到了西城城头。
龙熙岳见状,远远得就迎接了上去,拱手一礼,“陛下,这武丑领兵在城外已经搦战好几个时辰了,出言多有侮辱之词。臣已经命人无视,不得回应。武丑军都是骑兵,又远道而来,毫无辎重,估计只是先锋,后面才是大队。臣不知是否趁敌军大队未至,领兵出战各个击破,还是坚壁清野,以逸待劳,让敌军知难而退?”其实龙熙岳还是有话没说,现在燕京一座孤城,如不能尽早退敌,粮草难以为继,可守不下去呀。好不容易扛过了五十万叛军围城,可别被这等一万轻骑给围得不敢出门呀。
萧胤镇回了一礼,经过这些日子的熟悉,现在对于这个世界的礼节越来越熟悉了,再也不像刚来的那个时候,做点什么都需要搜肠刮肚,方能记起如何运用。萧胤镇也没摆架子,直接就询问龙熙岳,“龙将军,朕并不十分通晓行军打仗,这武丑远道而来,亦是人困马乏,却生生要搦战。难不成是为了袁菁儿而来?”
“袁菁儿?”龙熙岳因为接到萧胤镇的指示,一直在西门守城,平息骚乱,击退偷城的敌军,其实并不清楚这是袁菁儿领兵前来偷城,只是感觉是叛军去而复返,想来一个虚虚实实,只不过被陛下提前给识破了。于是萧胤镇又跟龙熙岳说了一下袁菁儿来偷城的种种,现在已经被自己收服到虎啸军大营里了。
“原来如此。陛下神威,想不到能收服袁菁儿这种万人敌,想老夫年少巅峰时期,估计也不能跟菁儿姑娘一较长短,怕是在她手下走不过十个回合。哈哈哈,陛下真是……洪福齐天呀。”龙熙岳最后还是忍住了,其实他想说的是艳福齐天,最后一想自己多大岁数了,就别开这种不恰当的玩笑了,虽然自己现在算是皇帝的嫡系班底,也是重臣中的重臣,甚至小皇帝也是没什么架子,但是起码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就算是开玩笑,也要私下开呀,现在还在战场上那。
萧胤镇之前在职场里见多了这种临时改口的油腻同事,自然知道这个老家伙没憋着什么好屁。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最后占便宜的还是自己。自己也要拿捏着这个皇帝的身份,只得象征性附和一下,“老将军客气了。言归正传,咱们如何退敌呀?”
龙熙岳余光扫了萧胤镇旁边的青鸾一眼,想了想,“启禀陛下,我军若有万人不敌之勇的悍将,可以出城击溃武丑的近万骑兵。我观武丑的骑兵长途奔袭,早就疲惫不堪,人困马乏,估计是接到了死命令,必须接应出菁儿小姐或者杀入城中,才不肯离去。这些骑兵又没带辎重,根本就无法攻城,我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可以说没有武丑压阵,现在任何一个自己手下的将领,带上五千精锐骑兵出城冲击,不到一个时辰,肯定能尽数击溃敌军。只是武丑其人,乃大燕久负盛名的勇将,虽然一直在叛军袁博绍的麾下听令,但是臣早已有所耳闻,怕是有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实力。”说完,又看了一眼萧胤镇,就静静的等着回应,似乎也不急。也是,根本不用急,城外的叛军虽然都是骑兵,但是也跳不上来,甚至没有云梯,都不可能蚁附攻城。
萧胤镇盯着不动的龙熙岳,低声问道:“难不成我们不能来个万箭齐发?驱赶一下么?”
龙熙岳咳嗽一声,摇了摇头:“放箭驱赶,恐怕还会适得其反。他们出来挑衅,就是为了激起我们的火气,如果毫无回应,还可能慢慢散去。要是放箭的话……以老夫数十年从军的经历来看,铁定就更难撤军了。”
龙熙岳看见萧胤镇脸色沉了下去,连忙又补充:“其实也有一些放箭成功退敌的案例……据传有些国家的要塞防御战的时候,用九牛弩射出的铁箭在百米开外直接洞穿了敌军统帅,然后全军大乱,就此撤退了。”
龙熙岳这是说了等于没说呀,说到底要把下面的武丑弄死呀,不然根本退不了。帝都又不是边塞要地,哪里来得九牛车弩,这玩意在雄关要塞也只有区区几台,而且每次发射都需要数十人相互配合才能发射。看来只能等着对面饿了,敌军骑兵自行散去呀。现在帝都本来就缺粮,急着开市贸易换来急需的物资,这要是围个十天半个月,还不得不攻自破呀。
萧胤镇暗自郁闷,自己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难道还会因为断粮而饿死?然后不由得想起这来气的狗系统,靠命去预测未来,谁家无限寿命呀?现在这命都不够用得了,况且现在知道什么预测的方法,能解决眼下得危机呀。
萧胤镇摸着下巴不由得思量,或许问问李儒京,于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李儒京。
李儒京最近一直没有存在感,跟在身后,居然也不显山露水,主打一个低调,毕竟之前囚禁了三位禁军统帅,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公报私仇。
李儒京上去对着萧胤镇就是一礼,“臣有一计,可解当下燃眉之急,只是有些……夺人所爱?!”
“爱卿,快讲快讲。”萧胤镇听后一喜,果然没看错李儒京,任何时候都会有些惊喜给你,看来以后一个卫尉的官职是少不了他的了。
青鸾和龙熙岳听了李儒京的话,也看了过来,非常好奇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计策?能凭空变出粮食,还是能一箭射死武丑呀?
李儒京也不耽搁,慢条斯理的讲出了自己的计策:“其实……武丑此来,必是先锋,后面定有大军跟随,我们贸然出击,一旦被缠住,恐怕帝都失矣。”说完,众人皆是点头赞同。
话锋一转,李儒京瞄了萧胤镇一眼,似乎在观察脸色,“武丑此来,必是为了接应菁儿姑娘。但是决口不提菁儿姑娘,必是有谋士指点,怕咱们坐地起价。不如我们假意换俘,用菁儿姑娘跟袁博绍换十万石粮食。先换来粮草,敌军退不退,都不能奈我何。”
说完这话,众人都把目光看向萧胤镇。萧胤镇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发话,青鸾确是做大怒状,“大胆!李儒京,你不知道菁儿是陛下的爱妃么?自古帝王爱美人,没有美人的皇帝要江山何用呀?圣人又云,君子不夺人所爱。十万石粮食,足够帝都百万百姓食用一年,但是怎么换得了美人一笑那?”
龙熙岳听罢,暗自一笑,不由得给青鸾竖起了拇指,偷偷比了个赞。其他诸将就没这么大胆了,反正都是一动不动,就是眼观鼻,鼻观心,主打一个没听到。
萧胤镇心里真是万千个草泥马在奔逃呀,我是这么昏庸得帝王么?怎么都把自己当商纣王了,还把菁儿当妲己了?明明我们是清白的呀,就算是推演里也没洞房呀!心里在滴血呀。
青鸾好像戏精又上身了,化身正义使者,“李儒京,你就没别的主意么?别什么都要皇帝付出,你咋不把自己的妻子贡献出来那?”
李儒京秒懂,“陛下,其实臣还有一计,可解当前粮草之急。只要把死去的士卒风干……”
“打住!打住!打住!”
萧胤镇看他们越来越来劲,自己是忍不下去了,赶紧强行打断,“肉干这个,肯定不行……我们还是聊聊上一个计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