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林关,皇帝行宫。
萧金虹半卧在白熊皮铺就的床榻上,一左一右各有一个美人在伺候着。刚刚听完奸相秦晦的禀报,此时却是难得的思考起来,但手也没闲着,只是不停摸着身旁美人的小巧下巴。
奸相秦晦站在一旁,似乎司空见惯,却是丝毫不见焦急,只是静静侍立。
过了良久,萧金虹才缓缓开口,“秦相,先前图谋燕京不成,已经丢了几万军马,甚至还折了几百亲贵官吏……现在这般,又要朕写信劝青鸾自立……怕是……”
奸相秦晦拱手一礼,却是一笑,“陛下之所以巡猎长林关,不过是因为袁博绍领五十万叛军围城。现在袁博绍被北蛮大军攻击,岂不是陛下犹如天助?可那萧胤镇竟不知好歹,不借北蛮大军之手灭这等叛国贼首,还领四万精锐禁卫去救区区一个叛军贼首?此不正是,是非不分乎?如若萧胤镇真有一丝治国之才,岂能不知鹬蚌相争之理?陛下,劝长公主更进一步,是为了大燕千秋万代的基业,实属百年大计呀!”
萧金虹却是眉头微微一皱。想到上次秦晦劝他的时候,提到要他复位,现在却……
“嘶……好疼……陛下,你弄疼我了……”
被捏着下巴的美人顿时痛呼一声,美目中泪光流转,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萧金虹似乎也被这美人的幽怨给勾回了现实,立刻安抚美人起来,又恢复回来昏庸好色的模样。跟几个美妃卿卿我我半天之后,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也罢!青鸾自幼文武双全,尝有相士曾言其有帝王相……但因其是女儿身,本以为是戏言尔。没想到……罢了罢了!就是劝她登上女帝之位,开这中原诸国之先河,又能如何?”
奸相秦晦也赶紧附和,“陛下英明。长公主文韬武功皆是世间一流,由其主政,大燕再次兴起指日可待矣!”
“唉!不必宽慰朕了,大燕现在四分五裂,再说一统,千难万难……”
萧金虹似乎也觉得好笑,不由摇了摇头。
自己整日沉迷于酒色享乐,想来好久都没有真正操心大燕政事了。这次考虑自己的嫡长女青鸾的事情,才真的略微慎重的思考起来……像自己当皇子的时候,虽然在众多皇子里并不出众,但是也不至于不学无术。本来以为自己跟皇位无缘,但是没想到凭借秦晦的一手策划,竟然奇迹般地当上了皇帝,所以才对奸相秦晦委以重任……
但哪想大燕竟然江河日下,而自己每日都是纵情享乐……
唉!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赵低,去取笔墨锦帛来……还有玉玺……朕要好好想想怎么写……”
萧金虹从床榻上也慢慢起身,身子却是不由晃了晃,差点没站住,但还是坚持自己整了整凌乱的衣袍,想要找回一点往昔年少时峥嵘岁月的感觉。整日沉迷酒色让他的身体也有些不堪重负,甚至需要吃一些方士提供的仙丹药丸才能勉强行事。
所以萧金虹虽然夜夜笙歌,但是不知为何这么些妃子却没几个真的能给他诞下子女。也就是自己的原配皇后,贤良淑德,是自己父王给自己安排的婚事,生下了青鸾这么一个凤凰……
只是原配皇后却不幸死于难产……
也因此,自己对于青鸾都是宠爱有加,甚至她强硬的想要留在燕京,自己都没有拧过她……只得同意。
奸相秦晦却不知道萧金虹思绪这么多,抢上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锦帛,“陛下不必多虑,臣已经草拟好了给长公主的书信。陛下,只需亲笔再写一遍,再盖上玺印就好。”
太监总管也是眼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一丝,但是只当是没听到,就毕恭毕敬的去取笔墨锦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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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国国都,皇帝的书房。
皇帝刘武宣正跟一个面相儒雅的书生对坐论道。
“东方先生,所献之策,朕尽皆看过。先生大才,朕恨不能早见先生。若有先生相助,朕何至于连番大败,丢了十万铁骑,还有骠骑将军霍去疾……唉!”
儒雅书生却是不急不缓,只是双手一礼,“陛下节哀……霍去疾将军之死,大汉国正如失一柱。但有陛下如此雄主在,大汉国一统中原指日可待。还望陛下不要沉溺悲痛之中。”
皇帝刘武宣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不由感叹道:“朕之前常常包容去疾,纵使常常有些轻狂不羁,也是没有丝毫训斥……想不到竟然害了他……唉!若是早点……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祸……他身子本来就没养好,朕催他这么急着上阵,才……唉!”
“陛下节哀!慧,素知陛下爱才,但逝者已去。一切还要往前看。”
刘武宣点了点头头,感叹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朕虽然失去霍去疾,但是得了先生。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东方慧低头一礼,“不敢,陛下谬赞了。”
正在此时,有太监快步上前,转递紧急军情。
刘武宣只是随手拿着奏报看了一眼,就递给了东方慧,“先生也看看。北蛮南下进攻大燕德阳郡,这大燕萧胤镇竟然领四万精锐去解救袁博绍了。”
东方慧双手接过奏报,仔细翻阅起来。
刘武宣却是有些性急,连忙问道:“现在大汉已经秣兵厉马多时,何不趁此良机,一举夺下燕京,报兵败之仇?”
东方慧轻轻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陛下,不如臣给您测个字吧?”
“测字?也好也好……就测要不要趁机出兵伐燕京吧。”
其实,这也不是刘武宣一时兴起,只是这东方慧本是一个落魄书生,在洛阳集市算卦测字为生。但是做事奇怪,每日只算三卦,还是先测后给钱,不灵不收钱。可是偏偏每测必中,不消月余就在洛阳闯下偌大名头,很多达官显贵也争相前去测字。
连身在皇宫的皇帝都有所耳闻,但是刘武宣可是一点都不信这个神神鬼鬼的玄学,带着玉凌霄就去微服私访。连续几日测了三个字,尽是被东方慧给言中。于是暗中调查,发现东方慧曾经带了整整一牛车的竹简良策献给自己,但是都被廷尉给揽下了。甚至冬天太冷,还被烧了一半取暖。自此,刘武宣任其为常侍郎,常伴左右为师。
刘武宣琢磨了一下,用手指在水杯中沾了一下,然后再桌案上就开始书写起来,“既然要取燕京,那就测燕字吧。”
东方慧点了点头,看着桌案上的水字,慢慢思索起来,“燕!燕字,上部为廿,中部为爿,口,匕。下部为四点水……不好,不好!”
刘武宣闻言一惊,忙问:“怎么不好?先生,尽可直言。君子问祸,不问福。”
东方慧一边指着写在桌案上的字,一边解释:“陛下请看。这燕虽是一个字,却分成一、二、三、四……八瓣,岂不是正应现在燕国四分五裂之景?”
“矣?那岂不是更好?更利于我大汉统一燕国?”
“非也!字好不好,要看测得事情是什么。陛下,所测之事为取燕京。取物,自然是越整越少越容易,越多越散越难。这燕字分为八部,岂不是难上加难?况且上部为廿,甘字中间少一横,是谓取之无味。中部三分,左为爿,是谓疆土遥远。中为口,表喧嚣议论,现在北蛮入侵,我们若然趁虚,必为各国耻笑。右为匕,短兵凶险,现在蛮族入侵必然同仇敌忾,一旦袭击恐被誓死抵抗。而且下部为四点水,古通火,岂不是大凶之兆么?”
“哎呀!”
刘武宣惊诧万分,顿时也是心中一乱,赶紧用手胡乱一抹,桌子上顿时燕字就变成一滩水渍。
“这个不算……再测一字,统一的一。”
刘武宣又用水在桌案上写了一个“一”字。
“测什么都一样。陛下富有一国,却偏偏用水代笔写。水干字消,岂不是正如水中之月?象曰:水在木上,是为井。井,就是困……”
“不对不对……水在桌案中间,怎么在之上了?”
“水在木中,那是是未字。就是成功不了的意思……”
刘武宣顿时哑然,“那先生,现在有此良机就这么放过了?”
“非也。现在燕京遥远,得之无味,徒费钱粮……不如把精力调转秦国,远交近攻才是王道。”
刘武宣默默不语,最后称自己累了,要好好想想,就独自回了寝宫。只是走到一半,突然吩咐太监去问问玉凌霄,这燕京到底是什么情况了?那玉玲珑到底还能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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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镐京。
大周国皇宫。
大周皇帝姬文昌看着斥候的奏报,不由抚着雪白的胡须,自言自语道:“不想这萧胤镇倒是一个爱民如子之人,竟能放下成见,去救叛贼……奇哉!奇哉!只此一点,怕是中原各国国君都做不到……若是大燕国金瓯无缺,怕是定然是一代中兴雄主呀!”
太师姜子芽却是不赞同,“陛下,大燕残破分裂,已然是既成事实,非人力所能逆。大周一统中原,解救黎民百姓于常年战火之中,才是真正的大德大爱。此时分心不得呀。何不趁此良机,尊贤上功,收拢燕国流民贤才为己用。同时趁其内乱,同其通丁商之业,便鱼盐之利。如此燕国旧民纵使看到旧主能有尽弃前嫌,救国爱民之举,也不能放弃手中之利益。若如此,三年之后,所略燕国城池,尽皆是大周本土矣!”
“父王,正是如此!简其礼,从其俗,以法治国。不计较门第身份选用燕国本地人才,拉拢燕国氏族百姓。废除萧金虹所立酷刑,允许自由买卖,开放盐鱼专营,不信燕国百姓不迎王者之师。”
姬文昌第二子,姬武也是如往常一样,跟着进言。
其他文武大臣也都是争相赞同。
但是……大周皇帝姬文昌又开始卜卦起来,众臣见此都是习以为常,毕竟这皇帝算卦是真准,也就只有寥寥几卦有误。
这边大周皇帝姬文昌已经得出卦象,是井卦。
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姬文昌顿时皱起了眉头,卦象显示自己现在做这些事情都是无用功,完全没有把握住核心。可是自己却是看不懂,自己这一番的政策改革,已然是现在中原顶尖的存在,自己实在是想不通还能如何改到更好……要知道自己已经近百岁了,吃过的盐比萧胤镇吃过的饭都多,走过的桥比萧胤镇走过的路都长,还能让这个小孩子给比下去?
但是转念一想,之前算到萧胤镇年少寿终之数,就算差了。估计自己确实难以捉摸萧胤镇,因为这卦象对于某些身负大气运或者大变数的人是几乎无效的,就比如自己的太师姜子芽就会厌星术,让自己算出一次,所以或者萧胤镇身上有什么秘密吧。
不过,现在都是一些善政,何必要比个高低?若是萧胤镇能做得更好,自己自然乐见其成,难道自己是那般小气之人,见别人的政策更好,反而嫉妒不成?要知道爱民如子,可不是口头说说,自己的子民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姬文昌当即同意两人的奏请,但是却并未把卦象说给两人听。
可是一旁的太师姜子芽却看见桌上的卦象,心中一动,但是终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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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林关通往燕国腹地的官道上。
宇文若曦绝美的脸上都是泥黑,更是换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只是尽量小心翼翼地顺着官道往燕国腹地赶。
宇文若曦自幼冰雪聪明,知道自己容颜绝色,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易容改装,昼伏夜行。连续赶了几天几夜,终于是离开了萧金虹的势力范围。所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现在大燕四分五裂,其他势力是根本不听这个昏聩前皇帝的号令的。
宇文氏怎么也是大族,这么多年自然有不少暗中的财富和故交门生,如何可能轻易被消除影响力。虽然现在宇文氏只剩下自己一人,但是自己定然要为全族人报仇。
而宇文若曦的计划就是趁着燕国大乱,凭借宇文氏的深厚积累,暗中拉起一股势力。
不然就凭借自己一介弱女子,如何才能扳倒萧金虹?
更别说手刃仇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