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见天色还不算太晚,两人就在屋檐下支起一张小桌,焚香弹琴听水潺,好不惬意。
……
半个月以来,得益于叶锦药丸的功效,厘清已然恢复了不少记忆,就是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全。为此,厘清没少忧惧不安。
每每心烦意乱之际,厘清就会比平日寡言许多,拉着那人的衣袖,无论那人做什么,都要亦步亦趋跟在身边。
无论叶锦如何逗,厘清就是不理人,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半天闷不出一句话。
只有当四下无他人之时,厘清才会蔫蔫的唤九微一声殿下,便又没了声息。九微也不嫌他,任由这人将整张脸埋首于他腰腹之间郁闷的蹭来蹭去。
听到他唤他,只要能腾出手,九微便会低垂着眉眼,指尖触及这人的脑袋,轻抚几下,以示安抚。
……
此刻,凉风暮雨,厘清抱膝蹲在九微身侧,凝神去听从那人指尖流泻而出的清心安神曲,终得片刻安宁。
瞧着那葱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拨弄,厘清恍恍惚惚间又忆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月下饮酒醉,凭栏独奏乐,一曲肝肠断。
折枝赠佳人,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其凰。
“殿下……”厘清突然出声,探手按住九微尚且停留在琴面上的手指关节,眉头拧了又拧,才缓缓道:“我来。”
知他恐怕是忆起了什么,九微虽然担忧他过于勉强,却还是让出了位置。
……
厘清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循着记忆里的画面,试探着挑动拨试了几番琴弦。
随着指节拨动,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厘清也逐渐进入了状态,动作愈发从容娴熟。
只见,他指尖行云流水般在琴弦上游走,时而轻拢慢捻,时而抹弦复挑,仿佛与这架古琴融为一体。
万蝶振翅,翩飞起舞,以琴代语,聊诉衷肠曲,愿言配德,携手相将,交情通意,比翼翻飞。
……
一曲毕,厘清怔愣的盯着琴弦,沉溺在尘封的记忆里短暂回不过神。
九微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等一声问询或是一个拥抱。
……
“我早就向殿下剖白过心迹的,对吗?”
“对。”
“那殿下答应了吗?”
“自然无不应允。”
不知何时,厘清原本只是搭在九微手背上的指节已然反握住那人的五指,与其十指相扣。
“殿下会恼我擅自遗忘吗?”
厘清执拗的低着头,不敢看九微的神情。
明明是他向那人表露心迹,到头来食言而肥之人也是他。
“不会。”
九微没道理为此恼怒,何况这人即便失忆,也依旧深得他心,教人平白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
“嗯?”
“你安抚安抚我吧。”
“好……”
九微以为是拥抱,自然不吝于给予。可察觉到这人向他逐渐靠拢的气息,便知绝不只是拥抱那么简单,一时失语。
如此这般,
还要如何安抚,
还能如何安抚?
……
气息交缠间,九微不自觉抿了抿唇,半晌才肯探出指节,谨慎的搭在这人肩头,微微蜷曲着。
厘清蹭了蹭他的鼻尖,无声催促着。
“厘清……”
九微的白绫被抽掉,随意搭在椅背上,随风飘扬。
厘清轻而易举便可见那人无端晕染上薄红的眼尾和透射到眼皮下方密集无助的剪影。
“在呢。”厘清耐着性子等那人主动,无声催促。
这个人啊,总要迫他至此。
要他毫无保留,倾心相待,尚不知见好就收。
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也不知是谁惯的。
求助无果,九微满心无奈,叹息着按照这人的意愿去仰头亲吻,安抚于他。
“就这样?”
一吻毕,厘清状似不满,埋怨于他:“殿下就这样打发属下?”
闻言,九微便又凑近亲吻这人的唇角,一触即离。
“不、够。”
厘清一字一顿,笑着嚷着,有心为难。
这次,九微没随这人的意,只抿紧唇瓣,兀自别过头,不愿再理他。
“殿下,好歹敷衍得像话……”
原本厘清也只是不愿过早结束两人好不容易的温存小意,岂料话还未说尽,就有温*的唇瓣再度贴上来。
那人指尖明明用力到泛白,明明连最基本的亲昵放纵都弄不明白,却还是愿意尝试着回应他,回应这段有违纲常伦理的悖逆禁忌之恋。
如同湿滑的羽毛扫过唇角,厘清呼吸陡然*重,双手不自觉卡住那人的腰肢,将其压向自己,兀自加重了这个吻。
他们心跳同频共振,
他们唇齿相贴,相濡以沫,
原来,
他们早已互诉衷肠,
彼此盟誓,许过白首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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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出自 唐·王维《山居秋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