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 说再见（二）
叶昀与李皓宇沿着山谷行走，几年未见，也有许多话要说。
“今日见表哥圆满，我也心安了。那日助兄死遁，日夜亏心。今日一见兄及夫人，心下再无遗憾。”
叶昀由衷的说，心里真心皆是祝愿。
“阿昀，我一生都感激你的成全。”
李皓宇顿住脚步，朝着叶昀长长行了一个礼。
对叶昀来说，五年前的旧事历历在目。
皇帝从林府回来，立即召见他，且屏退下人，两人关在紫宸宫里说话。
“她今日和朕讨一杯酒喝。你可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心酸心痛。我想丢下这江山，带予儿走。”
那张无瑕的玉面上，满是心痛，激奋，少了平时君王的端稳。
“圣上，不可妄为。”
叶昀怕皇帝发疯，让他难做。
一面苦劝，一面跪下哀求。
脑子飞速运转，不知道这事，应该找太后姑母商量，还是找小林大人。
“朕明知道一切不可为，可是朕实在太难过了。原以为把她酒断了。她就能振作。可朕错了。你是名医，你也说过，心病难医。”
叶昀知道，林淯城或崔逖再无可能从世上复活，此局实在难解。
可一个正值英年，励精图治的皇帝，抛下江山，只为了一个女人，这在千秋万世后，不知道会被言官与后世骂成什么样子！
“朕今日不是与你商量，是给你提了要求，半年时间，你拿主意出来。给朕办成此事，朕愿意答应你一个要求。”
李皓宇瞬间冷了脸，他才没那么好脾气和叶昀啰嗦。
办不到，他有办法治他；
“那天下怎么办？还有玫娘，她以后倚靠谁？”
皇帝没了，玫娘留在深宫，做太妃吗？
叶昀怒极。
“朕此生断然无法再与予儿经历一次离别。朕也不能看她日日消沉痛苦。”
李皓宇才不管天下，他这些年的皇帝早做厌倦了。
甚至回首往事，他都想不到，曾经长安城里最为跋扈的纨绔，会成为天下合格的君主。
可他付出与失去的，谁又来偿还他？
“所以，你替朕拿个法子出来。崔逖若在，我愿意放她一生自由快乐。如今，她孤苦无依，是朕的罪过。”
李皓宇君心如铁，言之凿凿。
“这天下的寡妇多了去了，也不见你说你罪过呀。”
叶昀急得抓耳挠腮，失去一切翩翩贵公子的气度。
还有玫娘，姑母不喜，又无子嗣，留在深宫，且不是一生蹉跎。
林卿予是他的劫数与罪孽。
他这一生，何尝不是辜负玫娘良多？
“朕从来当玫娘是幼时认得的一个小妹。朕会给王玫娘珠宝，封地，给她过继一个宗室里的儿子。她的余生，必然不会差。”
李皓宇冷冷道。
“圣上，可她要的是你一生一世的庇护。”
“够了，阿昀，王玫娘她在你身边时，也未见你多疼爱她。她曾经私下找朕哭诉。你知道这些隐情吗？她说她一生的不幸，全部是因为你。
朕不似你。朕不会任由自己心爱的女人难过。”
“果然表兄心里，还是一切以林家的姑娘为先。”
“是。丽雅与崔逖其实早就用性命告诉了朕，当一个人还活着，就该用尽全力去珍惜爱护。难道真的要对着一个牌位去诉说衷情才算长情吗？”
“朕和予儿，如今还能这样面对，是老天爷给的机会。朕绝不会再错过。明明还可以，为何还要和心爱的人儿生生分离呢？
还有这十年的皇帝，我也当倦了。朝堂上，一个大臣，他如何开口，朕都知道他要放个什么屁来。后宫中，那个女子，真心里也掺着私心和假意。”
李皓宇一脸疲累。
“当倦了皇帝，也不是不继续当下去的理由。”
叶昀劝不动他的固执，几乎要疯了。
“你知道崔逖为何会舍身救朕，他图什么?”
“那日，是予儿先来护我。崔逖是为了救她才中刀而亡。你不在现场，你见不到崔逖的惨烈。”
李皓宇常常闭上眼睛，都是那日场景。
刺客近身，卿予看他的眼神，担忧，心疼，不舍，绝望。她那样瞧他，他终于觉得此生无憾了。他更加想不到，她会不顾生死跑过来挡刀。
“那日，五个顶尖剑士，皆是死士，都只为取朕性命而来。若不是崔逖，朕必然不能活。崔逖知道，若我死，予儿也会难过一生。就算她只是为念旧情，朕也感激。朕用此生偿还她，不求来生，只求她今生快乐。”
“阿昀，你说，这样的恩与爱，换做是你怎么选？予儿此生是不会进宫的。朕也不会再强迫她做任何不开心的事。”
皇帝已经疯了。不过为何，叶昀却突然间想成全他。
“朕答应父皇，要把一个富庶，统一的国家交到下一任君王手里。朕也算做到了。为免得到了年老昏聩那日，及时抽身，也是良策。”
所以驾崩后不进宗庙，还能免得冒被老祖宗们打板子的风险。
叶昀一时间真是无语得很。
李皓宇趁机开出加码。
男人间的谈话，更为现实与功利，若不够叶昀好处，他的想法，也怕难成。
“你此番助朕。朕也不会让你亏。明日朕就下旨，把药王谷的四个孤儿堂交给户部。你以后也不必为金钱奔忙了。”
这个交易，倒真是划算。叶昀也无法拒绝。
若非当年为慈安堂拖累，他也不会尚公主，抛玫娘。
“还有，你若想着王玫娘，朕也安排她回你身侧。”
叶昀眼眸深深，摆了摆手，“我与玫娘已然错过，也不想再误她了。”
往事俱散，如今，表兄定然无悔当初的选择。
“只是有一事，如今可大不妙。”
叶昀适才接到密信，摄政王李寒星巡查江南，却秘密折道药王谷。
他人虽然还有半日行程抵达，可相邻州府的八千精兵，已然将药王谷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蝴蝶都飞不出去。
当年表兄时时威胁要带兵剿灭他药王谷，就怕今日要一语成谶。
但叶昀也知道，若摄政王翻脸，他也必然会用尽全力，护送表兄夫妻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