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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九)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其实,可恶之人反过来,也必有可怜之处啊。

这次把颜欢“招惹”得不得不以官司形式了结的张浩,其实来东莞的时间并不长,却凭着不俗的长相和一张油腔滑调的嘴巴,倒也过得风流快活。

当然,张浩并不是像他自己挂在嘴边所说的“单身”。

非但如此,他在江西滨江的老家的过去还有点不堪回首:一个体弱多年的老婆和一个见了生人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五岁大的儿子。

眼看着老婆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而已经快到上小学的儿子却是一副胆子小、见人不敢说话甚至没有自我的小孩,张浩也日益烦躁起来。

殊不知,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拜他张浩自己所赐。

要是他在滨江能够多挣点钱,他老婆的病也就有了医药保障;要是他不从小就动辄呼来喝去、长大一点却要求极高、稍有差错就拳脚相加地简单粗暴地对待“孤立无助”的儿子,他也不至于这么“六神无主”的。

但是,张浩却不这么想。

张浩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命不好!是自己没用的老婆和小孩拖累了自己。与其日日面对,心烦意乱,不如自己躲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地过个逍遥自在的日子。

正是基于这些事实,所以张浩来东莞的心里一开始就显得很不平衡。

东莞是什么地方?虽然难比深圳,但也算是经济发达地区啊,关键还美女如云啊!所以面对着美女的“诱惑”更是不择手段地设法得到,但从来就没有想去为此负责。

因为他本身就是已婚男士,根本无权向未婚的女孩子“下手”。

张浩输了与颜欢的官司,实际上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因为张浩在东莞的工资并不高,五千块还差一点。滨江的家里差不多就得寄过去一半作为老婆、孩子的开支,其余的两千多也勉强够自己的开销。而现在每月却要向颜欢交过去两千,那自己还能剩下什么?基本上连自己的生活费都快要没有了,更不用说以后再拿什么来风流快活了!

所以张浩这次真是“因小失大”,贪恋了校友颜欢的美色,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二审判决书下来后,张浩一下子就傻了眼。

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对于一直呆在滨江却与张浩没有“交集”的强卫兵而言,那基本上就不可能知道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来。

强卫兵有自己的生活,自然就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只是这几天感觉有点怪怪的,可能今年临近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快到了,自己总是显得很浮躁。

局里也不知道从上面刮下来什么风,要求科级及以下人员须串街走巷地进行民访,说是司法走进民间,搞好社会和谐什么的。

其时,本就无所事事的强卫兵刚从“惊涛骇浪”的股市里抽身出来还有点“惊魂未定”,正琢磨着如何打发接下来的业余时间呢。

正好,百年不遇的政府机关单位普降“民访”指令下来了!

局里几乎所有人接此指令无不啼笑皆非、愁眉苦脸的,唯独强卫兵却有一种“正中下怀”的感觉。他可是满心欢喜地欣然前往的哟,尽管给他划定的张家屯片区又远又偏的。

所以一大早,强卫兵就精神抖擞地拎着包徒步直奔自己的片区而去。

滨江这两年的变化其实也是蛮大的,强卫兵觉得自己每天上班回家两点一线的,偶尔出来一趟,陡然间会感觉“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

强卫兵一路欣赏着沿途的林立高楼和园林景观,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张家屯。

这是一个典型的城乡结合部。

新矗立的小高层楼房一排排的,道路也是新铺装的,却一截一截地掺和着黄泥巴水。而透过楼房之间的“缝隙”,还隐约看得见一片片郁郁葱葱的农作物。

农民进城购房拉动内需,成为这几年滨江发展的新气象、新动力,也极大地带动了滨江的房地产市场的火爆和滚滚的人口红利。

社会在进步,滨江也在前进嘛!强卫兵边感叹着边信步向小区走去。

强卫兵就这么边走边探寻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然一大坨重物从自己的头顶上呼呼生风疾速地坠落下来!随之啪的一声闷响,一大坨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血水四溅!

好险啊!强卫兵边急急地抬头想看清是什么东西,边本能地向后撤后了几大步!

强卫兵着实吓了一大跳,刚要抬头看是哪家居民这么没有素质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和激烈的践踏楼梯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小区:

“啊哟喂!我的天啊!我的儿喂!你这么小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跳楼啊?!造孽啊!有人没?来救我儿命的啊!啊哟喂!。。。。。。”

显然是一个做母亲的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原来是有人跳楼了!这么恐怖血腥的事,居然就发生在距离自己还不到五米远的地方!

女人边哭边用自己的外套盖住地下不能动弹的尸体,只露出一双小孩子的脚,还沽沽地冒着带热气的鲜血。

强卫兵心头一酸,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一会儿功夫,从四面八方纷纷围拢来许多看热闹的人来。

强卫兵忙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110电话,接着又拨通了120电话。

不多会儿,警车和救护车一前一后,呼啸而来。

围观的人们纷纷为之自动散开一条路来。

几个大盖帽跳下车,便拉出长长的黄色警戒线,迅速“控制”了现场,有戴手套的有拿相机的,现场一闪一闪地拍个不停。等他们忙了一大通后,就轮到几个早就等不及的白大褂上场了。

白大褂们七手八脚地翻开缩成一团的面目全非的小孩子,明知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还“不遗余力”地摆弄着设备按程序用手压着小孩的胸脯起搏、输血,尽点人力。

“我的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想不开呢?!你让我怎么跟你老子交待啊?!我也不想活了哟!我的天哪!。。。。。。”随着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早已哭成泪人儿的一位拖着半截腿的女人再次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正在施救的白大褂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手忙脚乱的,慌忙之中上去两个白大褂死死地拖住女人的左膀右臂。

“我的儿啊!你这么一走,你叫老娘我一个人怎么活啊?!我的苦命的儿呀!你怎么就这样想不开啊?!。。。。。。”女人死命冲不进去,只好死死地盯住白大褂们施救的所在,悲痛欲绝地哭喊。

“这个就是她的儿子,太可惜了,这么小,才五岁多一点的,还没上小学呀!”

“听说他老子这两年说是到东莞打工去了。以前对孩子挺凶的,孩子搞的挺胆小的。”

“哎!也不晓得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啊!”

。。。。。。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有知道点情况的在相互“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两个白大褂放弃了对哭个不停的女人的拖拉;与此同时,趴在地上施救的另外几个白大褂也跟着站起了身。

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发疯似地扑过去,抱起虽然已经包扎但还有鲜血不断渗出来的小孩子,死劲地摇动着,然后再次“呼天抢地”地哭泣起来。

有人上前抱住并安慰着女人,有人开始摇着头散去。

一个大盖帽很诧异地看到了穿着法院制服的强卫兵,抿着嘴点点头,算是在这种特殊场合下“公检法”圈子里的人打招呼了。

强卫兵也礼貌性地点头过去。

强卫兵因公事在身,看到一切似乎有了结果了,也就没有过多地逗留,低着头往前走着,心里却感叹着:又一个不幸的家庭就这样涎生了!

第二天,当强卫兵回办公室的时候,许多同事就好奇地向自己围拢来。

“强科长,昨天在咱们滨江市发生了小孩子跳楼的事件,好像就在你走访的片区呀,不晓得你当时有没有看到哟?”有人试探着问。

“哎呀,当然看到了,孩子从楼上跳下来的正好砸在我脚跟前不到五米的地方呢!太惨了,这么小的一个鲜活生命啊!当时我自己的腿都不听使唤了,现场哭天喊地地乱得一塌糊涂,乱成一团啊!”强卫兵说着直摇头,眼泪也莫名其妙地想要流出来。

“今天的《滨江日报》已经登出来了,那小孩子的父亲听说是叫张浩的,好像是滨江企管学校毕业的呀。听说昨天闻讯就从东莞赶了回来,。。。。。。”又有人曝料。

“真的吗?张浩?滨江企管学校?哎,不会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吧?你们确认看清楚了啊?!哎,算了,就算是也没办法了。哎,都是些人家家里的伤心事,就别传了吧?”强卫兵一听张浩这个名字,心里头就凉了半截!还是滨江企管学校的,那就十有八九没错是自己邻班的同学了,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想马上承认这一点,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啊,灵机一动,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大家给打发了再说。

强卫兵这一招还真的管用。

围着自己的几个“消息灵通人士”转眼之间纷纷作鸟兽散。

明天就是周末了,强卫兵决定趁着这个空当,亲自去一趟老同学张浩的家里去看看,也算排泄一下心中的不安吧,尽管一直没跟张浩联络过,他的家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强卫兵买了一大堆东西,戴上墨镜开着单位的车子,就出发了。

就在强卫兵快要进张家屯的片区的时候,路过一个大型的菜市场。因为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所以强卫兵的车子老远就开不动了,停停走走。但透过车玻璃窗,强卫兵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年轻人,从背面看很像是自己的老同学张浩哟。

不会又这么巧吧?这么多年没见过面,在这条无名的马路上就给见着了?

强卫兵把车子开到超过年轻人的电瓶车的时候,用车子反光镜一看,哟!这个骑电瓶车的可不就是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张浩吗?!

强卫兵把车子向路边一泊,人就跟着跳下了车。

张浩可能是看见前面有车子故意挡住自己的去向,还是个法院的公车,本来差点想要发火的架势立马改为了摇头叹气。

“怎么?想打人不?”强卫兵一把抓住强超的电瓶车把手,故意严肃地问道。

“哼,你这人也真是的!故意挡路也就算了,还拦车的,我也没有犯什么王法,你凭什么?!”张浩一关电瓶车就跨下车子,不服气地跟强卫兵“对峙”。

强卫兵觉得这场面实在有点搞笑,就将墨镜摘了下来,露出诡谲的笑容。

“啊哟!我说谁青天白日的还这么欺负人的啊?!原来是我们法院的强卫兵大法官啊!敢问强法官,今天是微服私访还是过来抓人啊?你们端着铁饭碗的放着周末不好好在家舒舒服服地睡懒觉,享受着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跑出来受罪啊?!”张浩一看摘下眼镜的居然就是自己的同学强卫兵!边调侃着边习惯性冲出了自己强而有力的拳头。

这是以前一直在学校保留下来的彼此见面的亲昵的方式!

强卫兵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啊哟一声笑着夸张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装装装,革命队伍的同志就这么弱不禁风啊?纸糊的吧?不晓得你小子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哟!”张浩笑着继续调侃。

“你不晓得你一拳多大的力气哟!毕业多少年了?我就一直没碰到你呢!说是我们俩都在滨江,平时哪看的到你的人影啊?我只是之前看到过强超、强勇几次而已,说起来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吧?你小子变了不少,好象比以前更帅了啊?只是这会儿你怎么会这里呢?不是听说好象在东莞哪里高就么?”强卫兵知道“装”不下去了,便笑着“倒打一耙”。

“哎,说起来惭愧啊!我们打工的长期在外相当于鬼混的,哪象你卫兵一开始就端上了铁饭碗啊?!哎,我本来是想这几天回来跟一家我们滨江本地的农家乐公司谈施工员应聘的事,没想到那个臭三八没给我看住儿子。啊呀,说起来有点丢人,又好心疼啊!五岁不到六岁的,这么小小的年纪,别的不学居然学人家跳楼?!你说气不气人?昨天居然跳楼了,摔的哟那叫一个惨啊!哎,现在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与那家农家乐的老总相约在这儿附近见面来面试的呢。”张浩马上收敛了笑容,边说边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来。

“啊?昨天那个跳楼的小孩真是你家的啊?!老同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可要节哀顺变啊!哎呀,这也太可惜了,我记得你的孩子好象跟我的强劲差不多大吧?哎,还这么小的,浩子,想开点,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要太责怪你夫人了,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啊,我想这个时候她肯定比你还要难过的哟,正所谓母子连心嘛。”强卫兵也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极力地安慰着张浩。

“哎,卫兵,我还没你想像的那么脆弱。这事我谁都不怪,要怪就怪那小子不想在我家做人,想早投胎投到好人家去重新做人呗!哎,我也只有这个能力,没能给他一个好一点条件啊!”张浩对儿子的死嘴上说的很“硬”,心里其实也在滴血呀!

“浩子,咱哥们别尽在路上说话了,方便去你家看看嫂子不?”强卫兵原本就是奔这个目的来的,这会儿聊了半天尽是跑题的,不得不主动提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

“哎,老同学,莫要客气吧?我不怕你笑话,(手一指前面)我屋的就在前面不远的小区里,只是破破烂烂的不好意思让你这个大法官下脚啊。再说,万一那老总来了怎么办?”张浩边客套着边将电瓶车扶正方向,嘴上说着不想强卫兵去的意思,身体却一副随时准备要给他带路的样子。

“浩子,不要这么见外了。至于那个老总,他肯定有你的联系方式的,到时候他打你的电话你再出来不就是了?我看你啊,还是帮我带个路吧!好不容易老同学见着面了,你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不幸,我心里也堵得慌,我得去看看嫂子才行。”强卫兵边说边向车头靠过去。临了一拉车门,就腾地跳了进去。

张浩想想也是,就不再推辞,一打电瓶车的开关,噌地一声就飙了起来。

与此同时,强超骑着老爸之前留下摩托车轰轰轰地也往张家屯奔来。只不过,等他赶到电话里所说的菜市场附近时,张浩已经领着强卫兵在前面开路了。

强超眼尖,老远就看见人流如织的菜市场中间有一辆法院的车子在前面慢慢地开着,却并不闪灯也不鸣笛,感觉有点蹊跷。

法院的车子?该不是老同学强卫兵的吧?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再说大星期天的他在不家休息跑到这儿来干嘛呢?难道现在法官也学会了周末办公?

应该不是的,但凡事不是都有万一吗?为了求证这万一性,强超拨通了强卫兵的电话:

“老同学,是我,强超啊。你现在在哪啊?是不是还懒在床上享清福啊?”

“哦,是强超啊,好久咱哥们没通过电话了。这一通电话就要查岗啊?放心吧,我卫兵还没有这么腐朽没落啊!哥们其实跟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人啊!这会儿正在张家屯的菜市场附近办点事呢。”强卫兵不知是开心还是苦笑,说话的表情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强超一听就像中了六合彩一样莫名地兴奋!这说明什么?说明在自己不远的前面那辆法院的公车十有八九就是强卫兵开着在公办的。只是大周末的他此番所变何来呢?怎么跟自己要找的那个自称在工程方面颇有造诣的qq网名叫浩浩的方向大致差不多呢。

强超决定发挥摩托车在人群中机动灵活的优势,冲到强卫兵的车前去看个究竟。

于是,强超左冲右突地没几分钟就腾腾地窜到了强卫兵的车子前面。

“真是你啊,卫兵。我刚才可是有所怀疑才打的电话给你的哟!没想到还真的是你这位老同学,不,强大法官!大周末的也到这儿来为人民服务啊?”强超双腿一夹,熄车火就单腿侧身而下,然后扭过头冲着法院车里的强卫兵喊。

“啊哎!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刚才碰到老同学张浩,现在又遇到你强超这个老同学!你说这么多年你俩我都见的少,特别张浩,几乎毕业后一面都没见的哟。”强卫兵一见老同学强超跟自己打招呼,喜出望外,一拉手刹,反正走不动干脆将车停在人群中间来搭话。

“真的啊?张浩?人呢?在哪?我好像早听说他在东莞打工的吧?!我之前不也经常穿梭于深圳东莞之间啊,虽然我也在深圳的多,但深圳太大了,我硬是一次都没碰到他呢。卫兵,大法官,你这是去哪啊?你不会是跟张浩约好的吧?”强超看菜市场人多嘴杂,怕自己说话声音太小老同学会听不清楚,说大了又吵了别人或者让陌生人听去不值,就径直走到强卫兵的车门口,边说边眨眼睛。

强卫兵下意识地向前面一瞄,看到张浩已经走远了,就小手一招,把强超叫到自己的耳边,把昨天直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强超。

强超边听边一副怪异的样子,等强卫兵说完,正要发话时,可能是发现强卫兵掉了队了,张浩居然杀了个“回马枪”,边回跑过来边大声喊道:

“卫兵,快点哟,我屋就在前面的小区K栋三单元三楼的,要不我先回屋收拾一下啊!”

“好的,我知道了。你有事你先去忙吧,我知道了大概的位置,我随后就到。”强卫兵大声地朝远处的张浩应着,然后转过来向背对着张浩的强超扮鬼脸。

“卫兵,我知道浩子没看到我,我也为他家的不幸难过,只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得按约定把我的私事给办了,要不然人家大老远地来了,看不到我,不白跑一趟了?等我把私事忙完了,我再去浩子家吧。”强超等强卫兵与张浩回应完了,才一本正经地说。

“好好好,对浩子我就暂时不说看到你了。哎呀,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哟!是啊,你个农家乐项目的大老总哟,私事肯定特别的多了,是不是正在物色一个私人秘书啊?哈哈哈。”强卫兵越看强超认真的样子,越觉得“可疑”,于是笑着来敲边鼓。

“不要老是拿你们法院的职业眼光来看待任何人啊,老同学,我早就改邪归正多少年了哟!说实在话,我今天就是跟人约好了,在这里来会会一个叫浩浩的自称很有施工经验的年轻人的哟!你知道的,我们的农家乐项目万事俱备,现在正缺一个硬扎的施工员呢!这个浩浩听说昨天下午才回来的哟。他说他在东莞干过施工方面的事,说起来挺在行的样子,我希望能够谈的拢哟。”强超知道老同学在调侃自己,只是不想费太多的口舌来解释,那样会越描越黑的,于是直接“如实相告”。

“真的啊?你是跟别人约好的啊?那就不耽误你了!你小子一路来都是大手笔的啊,之前回来开厂那阵式在滨江真是无人不晓也是无人能敌啊!我看这回中央号召建设新农村,可有你小子的用武之地了!”强卫兵一听所言不虚,就边说边向强超用力地一伸大拇指。

“别瞎夸我了,我说的这都是正事,不过我跟浩浩的事也只是qq里聊好的,人也没见过面。但不管再怎么样,我强超也在你强卫兵大法官的管辖范围之内啊!哎,说是搞项目,其实到处都是有风险的呀!哪有你大法官早涝保收地端着金饭碗好啊?我们没别的念头,就想打点二桥的主意,说好听点就算是沾二桥的光吧?再说村里的地也征得差不多了,不搞点项目,过几年乡亲们可怎么活啊?”强超冷哼两声,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露底”了。

“别左一个法官右一个法官的,叫得我们同学都生分了。我觉得你小子正是我们建设新农村需要的新型复合型人才啊!到时候我一定要去你开的那个农家乐捧场的!对了,你要接的施工员也是住在这个小区吗?”强卫兵觉得强超是个热血男人,从来就没有让自己“失望”过,当初红红火火地从东莞杀回滨江开厂的时候,自己还把他当作榜样来看呢。这回又有了新的发展方向,看来,他又要开始在滨江“兴风作浪”了。

看到强超不住地点着头,强卫兵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自己的大舅告诉自己前段时间跟强超有关的事吗,马上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个强家村的村长强祖国是你老爸吧?还有王阿龙真的是你的叔叔吧?”

(一百二十)

强超一听,大惊失色,但马上就明白了,原来一向很少有来往的老同学强卫兵原来什么都知道的哟!不要说从前的事,就这件事本身包括自己在内都欠了他强卫兵的一个大人情,那天回来说跟龙叔买点东西去看强卫兵的,哪知道时间不凑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晃过去了,现在“真人”就在眼前,马上无不充满着歉意笑道:

“老同学呀,大恩不言谢!也不怕你笑话,你说的那个人,那个被判了刑的村长强祖国就是我老爸,而上次开报废车被你舅佬开了后门当时就放出来的那个王阿龙正是我老爸女朋友的哥哥,就算是未来的大舅哥吧。我知道你舅老强所长家的门槛是不能随便登的,所以当时我跟我龙叔说好了要买点东西上你家的,这些还不都是你的人情啊?只是不晓得被什么事给耽误了!这么多天也没想到这一层,哎,该打了!(拍自己脑袋)”

“哟!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啊,那你的损失可就大了哟,至于咱们同学之间的事嘛都是小事,举手之劳啊!说实在话只要没犯法,人性化地变通一下也是应该的嘛!强超,听你刚才说你老爸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女朋友女朋友的,我怎么老觉得有点怪怪地呢?”强卫兵边说边一摆手,临了却真的笑出声了。

“噢,你说这个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不过这也说明你的思想还是很传统很正统的哟,是革命的好同志哟!是这样的,我老爸跟我阿娇婶他(她)们俩不是一个没了老公一个没了老婆都单着的吗?就兴我们年轻人谈恋爱管女方叫女朋友,年纪大的就不能叫女朋友啊?真是的。”强超终于在强卫兵头上挑了个“理”出来,虽然觉得这样说出来是有点搞笑,但自己这样说也是不无道理的。

“好了好了,老同学,我们不扯这些了,感觉越扯越远了。我不是笑话他(她)们俩这些大叔大婶的,只是自己有点不适应而已。这年头老年人黄昏恋谈个女朋友也是挺时髦的一件事啊,哈哈哈。”强卫兵还是笑得前倒后仰的。

“切,还没轮到咱们老呢,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哎,咱们俩说了半天闲话,你看现在人也少了,你也该去办你的事了哟!我呢,马上就联系一下浩浩,完了看有没有可能我们俩在浩子家碰上头呢,也就是说你去得早点就等下我嘛。”强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正事要紧,于是“脑筋急转弯”,笑着来了个“急刹车”。

“也是的啊,不是你提醒,我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时间了!你忙去吧,我也得开车走了,保持电话联系哟。”强卫兵被强超一提醒,头皮一紧,边向前面张望,边发动了车子,临了还向强超挥挥手,然后车子就噌地开离了菜场。

与此同时,强超正从口袋里掏出翻盖的手机,查到浩浩留下的手机号码便拨了过去。

奇怪的是,对方的手机响了十多下,愣就是没人接。

强超有点急了,暗想:这个浩浩,不会是怕要见真章,临时放了自己鸽子吧?

眼看手机的铃声快要转入自动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强超有些纳闷地准备退出再次拨打的时候,手机里突然通了,还传出极不友好的问话来:

“你谁呀?!”

“我是超强农家乐的啊,你不是浩浩吗?”强超听对方的口气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开门见山地相互“报名”。

也难怪,这年头总有许多人不知从哪搞到许多的手机信息,动不动就打过来推销这动员那的,让人不胜其烦。

“噢噢噢,是是是!对不起啊,我还以为是附近做广告推销的呢!没错,我就是qq网号叫浩浩的啊,您就是超强农家乐的强总吧?你现在人在哪啊?你看我们方便在哪见面好呢?”对方一听话音就变了,兴奋地追问着强超的位置。

“我现在在你说的张家屯的菜市场附近啊,你在哪呢?这一片我不太熟悉哟,地点还是你定吧。”强超也不兜圈子,直接就把自己的位置和想法告诉了对方。

“噢,我知道了,我其实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小区里呢。这样,附近有个叫金迪的茶楼,开的比较大,你要是方便的话你就先直接到那,我现在临时来了一个朋友可能要耽误一下,可能最多半个小时吧。不好意思啊,强总,如果您没有什么意见咱们俩半小时后就在金迪茶楼那碰面,你看怎么样?”对方马上就把相会的地点报出来了。

“噢,好哇,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有点急事要先办下,半小时就半小时吧,到时候我们再在你说的金迪茶楼会面吧。”强超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应该马上去看下张浩才行,正好人家现在没空,而老同学张浩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同学强卫兵已经去了,自己也正好抓住这个空档去一趟了。

“噢,强总正好你也有事那就先忙去吧,我们半小时后在金迪茶楼不见不散哟。”对方虽然听起来有点失望,但仍是笑着说完的。

强超挂了电话,马上就在菜市场随便买了几斤水果,然后一推电瓶车,噌噌地就奔前面不远处的小区而来。

小区不算小,强超沿着门牌往前找,老远就看见了一个大大的招牌,上书楷字“金迪茶楼”四个镏金大字。哟,还是蛮好找的嘛!于是骑到附近,就把电瓶车往茶楼旁边一放,U型锁一上,提着钥匙就辨认起门牌号来。

“怎么这么快啊?私事就办好啊?强超!效率蛮高的嘛,要不我们先一起去看看吧?我也是刚刚买了点东西放在车上的。”强卫兵大声地喊过来,吓了强超一大跳。显然他也刚把车子泊在了附近的,正拎着一大包的水果望着自己呢。

“咦,我以为你早走了呢?怎么专程等我的吗?卫兵,我的私事哪有这么快啊?我只是觉得应该先到张浩家里看下,毕竟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嘛,我已经跟对方约好了半小时后在这儿附近的金迪茶楼面谈的哟。哟,我也是就近买了点水果的,那咱们就一起去吧。”强超看到强卫兵也大感诧异,听他这么一说,便拎着拎自己买的东西,尾随着强卫兵。

“哪里啊,我刚才遇到个熟人聊了一会儿便耽误了一下,不过不好咱们俩正好赶上趟了,正好一起走的嘛。”强卫兵边回头边向强超解释着。

张家屯小区虽然不大,但毕竟俩人都没来过,所以一路还是东看西看的。

不巧的是,这儿的房屋虽然不旧,但标有几多栋的字牌却不是看不清就是掉了,所以俩人找了一会儿,竟然没了头绪。

到底是哪幢哪层哪间呢?

空着手走在前面的强卫兵没了主意,只好向邻近的一幢楼走过去碰碰运气。

可能是这儿住的人少,陌生人比较扎眼吧,楼下正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的一对年迈的夫妇,吃惊地看着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走过来的强卫兵、强超。

等到俩人走近了,这对夫妇中的女人突然好奇地多了一句嘴:

“你们不是来看那个跳楼的那一家叫张浩的儿子的吧?”

“是啊,你知道那个张浩是住这儿吗?大婶。”强超一听,就知道自己找的没错,很感激地冲着女人笑着确认了一下。

“哎,太惨啊!你们是他的什么人啊?不是领导吧?我看也跟张浩年龄差不多,可能多半是同事吧?是该有人去安慰安慰这一家了,要不这一家人可就散了!501呢,去吧,去吧。”女人自问自答,喃喃自语。

强卫兵看到这种架式,也不多话,拉着强超感激而又害怕地绕过两位老人,上了楼梯。

这是一幢老式的小高层的房子,楼梯很窄,都是水泥糊的,又没有电梯,多少层都得一步步地向上爬的,。

强超虽然体力大不如前,但仍是强过强卫兵不少的,不仅三下两下走到老同学的前面去了,还不得不“顺便”把他的东西也拎到自己的另一手上。因为这个老同学爬到第三层就有些气喘吁吁地。至于第五层,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当然强卫兵卸了“包袱”,自然速度快了不少。所以很快拉近了与强朝的差距。

俩人上到第五层差不多挤到了一堆,相视而笑。

虽然楼梯窄得几乎不能容下两人并排而走,离目的地也就几间房的事,但强卫兵还是把“领头羊”的位置“拱手相让”给了强超。

强超三步两步就蹭到了501房门前。

强超没有马上敲门,而是特意等到强卫兵拖着疲惫的身子赶过来。

“敲吧,就这一间没错的。”强卫兵喘着大气,手一指门牌号。

强超抡起拳头就轻轻地敲起来。

嘭嘭嘭!

随着轻脆的敲门声响,501房门“吱”的一声,开了。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很少见到的粗布衣裳的女人呆呆地望着欲进门的强卫兵、强超。

“请问,这是张浩的家吧?”强卫兵怕是搞错了,再问礼貌性地确认一下。

女人木讷地点点头。

“我们是张浩的同学,顺便过来看看。”强卫兵边说边半信半疑地往屋里钻。

拎着一大堆东西的强超,总算找到地方“卸货”了。

女人一看两男人是找自己老公的,还拎了这么多东西,木讷的脸色也绽出了点笑容:

“噢,都是同学啊,张浩刚刚说是临时有点事出去了一下,应该好快就会回来的。你们俩坐吧。来就来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呢?”

强超自己找个凳子先递给强卫兵,然后自己也找了个,坐下来才微笑着回应道:

“没什么,嫂子,一点吃的东西而已,都是他(一指强卫兵)买的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房子显然只是个老式的安置房,面积也有六、七十平米吧,住了多年居然还保留了毛坯房的原样,客厅和房子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木家具,冰箱等主要电器好像都没有看到。

什么叫贫寒?在这里,似乎已经诠释得一清二楚了。

再抬头看大厅,正中间正供奉着一个灵位,烟雾缭绕中透出来一幅画像,上面是一位充满稚气的娃娃脸。

不用说,他就是几天前“乘鹤西去”的男童了。

强卫兵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心里还是凉凉的。本该天真浪漫时不时还在父母的怀抱撒个娇的年龄,这个跟自己孩子强劲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竟然走到这一步,这之前可以想象他的童年时光该是多么地彷徨、多么地无助啊!

想到这些,强卫兵不由得又是悲从心来,差点儿就要泪如泉涌啊!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他不住地用手擦着眼皮想要止住它,给旁人的感觉好像自己的眼睛有点痒似的。

“你们两位老同学莫客气啊,喝点水吧。张浩他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女人看两位“不速之客”仍然站着,还四下张望,就不住地招呼起来弄起水来。

“嫂子,莫动莫动。我们又不是外人,不要客气,我们刚从楼下喝了水上来的,你自己腿脚不便,就歇会儿吧。我们大老爷们的,不习惯人伺候的,我们自己坐着等张浩就是了。”强卫兵边说边挥着手,示意张浩的老婆坐下别动。

“哎,就是我这条腿把一家人给拖垮了啊!孩子这么小很懂事的,他要走多半也是我这条腿拖累的啊!”女人点着头,开始坐下来,摆弄着她的腿,一说就忍不住落泪了。

“嫂子啊,节哀顺变吧。侄子的事,我们几个同学听说了才跑过来看一下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强超忙不迭地安慰起来。

“是啊,侄子的事太让人揪心了,所以我们俩一听说就都跑过来了。这么多年我们跟你老公张浩说是都在滨江的,只是平时大家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所以毕业后也就一直没遇到他,也不方便问张浩他整天在忙什么。这几年,嫂子,说起来惭愧的很啊,我们几个呆在滨江同学平时对你们一家关心的太小了,嫂子啊你莫要见怪哟!我看这几年你的负担也不轻哟,你可要挺住啊。”强卫兵也“动情”地安慰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

俩人的安慰没有“节哀顺变”的作用,反而更加激起了嫂子的眼泪。

“张浩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把家里弄成这么乌烟瘴气的?哎,这小子,以前就知道他有点爱钻牛角尖的。当时我们几个住前后宿舍的,我不晓得吗?”看到嫂子自顾自地伤心落泪,强卫兵“来气”了,开始“数落”起这个几年没见面的老校友。

“发生了这事,我哪个都不怪,要怪就怪我和娃儿的命苦啊。原本以为到了城里会跟张浩享点福的,哪知道结果会是这个样子的啊?我这是寻死跑到城里来的哟!娃儿他爸早几年听说娃儿表现不好,就打电话回来吓唬他说要回来用皮鞭抽他的,估计他把这个就信以为真了,所以这次考试没考好就吓得要死,所以就直接爬到楼顶跳下来啊!我的娃儿啊!你叫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嫂子接过强卫兵的话,边哭边说,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

为了把嫂子安抚好,强卫兵、强勇在这间毛坯房足足待了四十分钟,断断续续地从嫂子的嘴里打听到老同学张浩的点点滴滴。

原来,毕业前跟着强勇一帮人去了广东天明厂后,没过多久,也就是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吧,张浩便灰溜溜地回到了分配无着的滨江市开发区的张家屯“待命”。

没有任何门路的张浩为了生存,更为了早日证明自己的价值,开始挖空心思地想着发财。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第一步迈入社会就踏空了:不小心被人拉入了传销的队伍。

一直怀揣着发财梦的张浩,原本想让同学们对自己早日“刮目相看”,结果不成想为了业绩为了实现发财梦,硬是连哄带骗把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拉下水。

不过,折腾了一年多终于看清了这个组织的真实面目后,张浩还是找个机会逃了出来。

传销这种外来的营销方式一经登陆中国,就疯狂地“生长”着。多少人为之倾家荡产一贫如洗,多少人为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为什么?就因为它纯粹是一种不择手段的吸钱方式,为了发财可以将亲戚朋友甚至自己的亲人拖下水来发展所谓的下线从中谋利,从而置道德、伦理于不顾!所以国家很快就出台文件定性它为非法营销手段,并禁止任何人在任何场合进行运作和经营。

之前已经为此“坏事做尽”的张浩,虽然“金盘洗手”了,但之前由此欠下“旧账”让他一时成为“过街的老鼠”!因为之前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被他“祸害”过,所以他回来的日子,除了不认识他的人,其他的无不对他“敬而远之”的。

久而久之,长期被“孤立”的张浩变得十分“孤僻”和“敏感”起来,总是担心着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或者别的什么的。

张浩的生活圈子也越来越小,自己对生活的信心也越来越少了,所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就不得不托人在乡下娶了个老婆了事,而这个老婆就是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

张浩感觉跟亲朋好友们不来往了,跟周边的同学又不好意思联络,又怕身边的同学们笑话自己,于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单干。

张浩只有一点小本钱,他开始想从门槛不高的服装生意来捣腾。

但是现在的社会多复杂啊,老实巴交的张浩经常在外被人欺负甚至欺骗,生意场上经常不是收不到尾款,就是被进货的同行们以次充好给“蒙蔽”了。

所以,张浩的服装生意做了不到一年就以失败而告终,除了落下几十套不伦不类的衣服,自己之前的一点“老本”也赔得差不多了。

张浩开始琢磨着想找个安稳又舒服的工作干干,工资低点也没有关系。

工程监理公司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听说这工作起点低,没证也能跟着混,一个大点的工地还往往能干上三两年呢。

于是张浩就稀里糊涂地混进了一家外省的监理公司,做起了专门管施工单位的监理员。

客观地说,张浩做监理一开始还是比较上心的,所以入职没多久,他积极上进,善于学习,工作也就很快进入了角色。

但干着干着,张浩的老“毛病”又开始犯起来了:在工地上居然经常会担心工人会从脚手架上掉下,而且经常晚上还因此睡不着觉。

结果真有一天一名作业人员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虽然只是伤了手脚,但现场的血腥场面总在张浩脑子里反复反映着挥之不去。

就这样,张浩莫名其妙地病了。

张浩所在的公司还算待他不错,及时给钱安排了患病的张浩住院治疗。

三个月后,张浩终于康复了,又可以重新上班了。

就在这个时候过去没久的某一天,一位业主为了想让张浩作为监理把项目督促好、早日按质按量完工,私下里给了他个人两千块钱。

敏感多疑的张浩犹豫了半天后才勉强接了这钱。

但是一回到家里,张浩就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业主是不是害他还是怎么着。

不仅如此,张浩在上班时还不放心地象高音喇叭一样把这事跟同事们一个个都说了。

大家都知道张浩“胆小怕事”,但在监理过程中是从来也没向谁伸过手的,而这次业主的主动给出红包的行为多半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自愿行为或是出于感激的情绪的一种表达,所以就不住地“安慰”他、“开导”他。

但张浩却似乎已经陷在自己设计的怪圈里出不来一样,经常有人没人照样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钱收下吧,怕是陷阱;不收吧,怕业主报复。。。。。。

张浩就这样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紧张兮兮、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把好弓,如果长时间绷紧的状态,迟早是会断裂的;一个人的神经经常处于绷紧的状态,人的大脑也会出现紊乱的!

所以张浩这么日积月累下来就患上了“郁闷症”。

从此,张浩变得喜怒无常,自己过得这么“艰难”,对家庭的担当自然时有时无的,但是对快要上小学的儿子在幼儿园的学习却又极其“敏感”。稍有考试考得不好的,轻则骂,重则打,而且越是考得不好,“下手”越是重。

要说去东莞打工,那也是一年多不到两年前从医院出来后的事。

(一百二十一)

女人正说到兴头上,房门锁有从外面开动的声音。

“肯定是张浩回来了,你们老同学说话帮我注意点,他这人比较敏感。不然他就老是怀疑我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你们走后他肯定跟我没完没了的,算我求你们了。”嫂子一看这情形,马上停止了刚才的唠叨,慌忙向强超、强卫兵边提醒边使眼色。

“嫂子,莫要这样子的,我们肯定会注意到的。我们俩只是来串个门而已,绝不会带你为难的。”强超会意,轻声说着,人跟着站了起来。

“张浩!”强卫兵看到进门的人正是张浩,不由得大叫一声。

这一叫把个张浩吓得钥匙都丢在了地上,一脸惊惶失措的样子!

“怎么不认得了?老校友,风流王子!我们不是同班你坐我的前面一排的么?我是强超啊!”强卫兵有点小激动,笑着迎上去。

这么多年了,张浩一直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刻意地回避所有有可能接触到同学或校友的机会,这会儿不但见到了而且还是俩个同学,居然还都在自己的家里,那么吃惊的程度自然是无以复加的。

女人看到这种场面,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硬是双脚一拐一拐地赔出笑脸来接下张浩拎在手上的一大包熟菜。

张浩等老婆拿走了手上的东西,似乎这才缓过神来,悠悠地望了老婆一眼,充满着责怪,再回头挤出一丝微笑道:

“噢,我说是谁呢?原来真是俩老同学老校友啊!(面朝女人)重要客人来了,也不知

道将屋里好好地收拾一番!哎,让两位老同学见笑了,也怪我这些年混的太差了啊,没个像样的房子啊!其实我那年毕业跟强勇他们去了深圳龙岗的,当时也就你们俩不知去向呢!哟,你们俩个当时在学校名气多大啊?‘三强两颜’呀,哪个听到不是如雷贯耳啊?!哈哈哈。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面,今天却一齐来光临我的寒舍,也算是给我的小庙蓬壁生辉了啊!还一来就是两强呢,差点三强就齐了。咦,倒水了没有?(目光向嫂子一扫)”

“哟,浩子你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啊,嘴巴还是这么能说会道的啊!我们几个都是老同学就别客套了。浩子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们几个还都呆在同一城市呢,硬是没有来往没有联系的啊!你小子不是说跟着强勇他们去了深圳后来又去了东莞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这来无踪去无影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啊。”强超虽然刚才通过嫂子已经大致知道了张浩的行踪,“明知故问”无非是想解除张浩对嫂子的疑问罢了。

嫂子看到张浩扫过的目光,不由得机灵地拖着腿挣扎着起身又要准备去端茶倒水了,但这一次被强卫兵及时用手使劲地挥舞着示意不要起身而只好作罢。

“说起来惭愧啊,俩老同学,我张浩在深圳、东莞都没混出什么名堂来,所以现在还是一贫如洗的,哪象你们俩?!卫兵,你可是咱班上职业规划最好的一个了,直接当公务员,端个金饭碗,可是一点弯路都没走的哟。强超的事我也略为听说了一点点,大起大落的,那年回滨江开厂我在电视上还见到过你的呢!只是不好意思去找你而已。哎,人生如梦,一晃差不多就毕业十年了,你们都是满满的收获,我呢?还不是象当初一样的两手空空?”张浩边作“总结报告”边苦笑着摇头,显得有点自卑,临了头都抬不起来了。

“浩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啊!人生无常,都是靠些机缘巧合来的!说不定哪天有机会来了,你小子抓住了不就一下子上去了啊?!你又不比我们俩差什么,说不定你小子还会‘后来居上’呢?!现在混的好坏,只是眼前的事而已,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三个都是老同学,走到哪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对不?三年同睡一间宿舍,那种感情是花多少钱买都买不到的哟!你们说我说错了没有?哎,我们今天啊,也是碰巧啊,我跟浩子你说几多年没联系上啊?居然在路上碰到了的!接着又碰到了深入浅出的强超。不过,我最关心的还是侄子的事。哎,浩子呀,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一定会很难过,但伤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节哀顺变吧!”强卫兵站了起来,本想客套叙旧,打消张浩的自卑心理,但是话说到一半,就想到了今天来的目的,于是开始转移了话题。

“痛失爱子,浩子你要节哀顺变啊。”强超低着头,轻拍着张浩的肩膀。

“都是这小子自己不争气,他要走,我也挡不住的。”张浩强忍住泪水,保持着强硬。

“小孩子才多大?他哪有什么世界观人生观啊?可以说这个年龄段,家长和老师基本上就是他们的全部了,如果家长和老师都同时给他们压力,一般的孩子都会受不了的呀。我小孩就是这样,所以我也怕他胡思乱想的,一般不敢给他提什么要求的。浩子,我这不是批评你和嫂子啊,孩子就是孩子,学习固然重要,他们的童年快乐时光也不能少啊。”强卫兵接过话茬,他想不留痕迹地“开导”一下张浩。

强卫兵的话说完,就顺便观察了一下张浩反应的同时,瞄了一下嫂子的表情。

一直默不作声的嫂子,及时回应给强卫兵一个理解的微笑,尽管这其中充满着苦涩。

“浩子,卫兵说的一点没错,真的是这样的哟。你小子再怎么样,已经成家立业了,我呢?快三十的人了,翻来翻去地到现在还不是单身一人啊?我要是为此自卑,那不早就不想活了?哎,我觉得就象卫兵说的都是机缘问题。你想下,就算孩子们很争气地几年后考上了一所好的大学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靠他们自己为人处事来混社会啊?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到了社会,有没有发展主要靠的还是机遇和自己的后天努力吧。”强超不想这屋里总是弥漫着悲观的气氛,就着强卫兵的话,也开始给张浩敲敲“边鼓”。

强卫兵和强超“轮番上阵”,转换着说话的“话题”和“份量”,怕的就是不小心刺激了张浩不知道的哪一根“敏感”的神经。

这些招术虽然老土,但还算贯用,性格乖张的张浩听了半天也没有马上要“发作”的迹象,而是沉默了半刻,才缓缓地站了起来,悻悻地嬉笑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在关心我和我的家人。哎,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家长当得很不够称职,什么都弄的一团槽的,有点让老同学们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们俩还不都是这样子的?浩子,你千万莫要乱想的啊!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老同学嘛,我们希望大家彼此都能过上好日子啊!”强卫兵忙接话头,继续安慰道。

“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的,说不定我们也有许多不及你浩子的地方呢。最起码的一个不争的事实,也是我的短处啊!跟你们俩都一样的是我们三个都快奔三了吧?不一样的就是到现在我连个老婆都没讨上呢!我要是天天跟你们几个比,我还能有勇气活下去啊?不谈这些了,人生就是无常,大肠包小肠啊!”强超也帮着圆场,不惜再次拿自己开涮。

强超也跟着继续“开导”起张浩来,不过在说话的无意间抬眼一看,张浩这屋子里供奉祖先的龛位怎么那么熟悉啊?!定眼一看,真是的呀,他家供奉祖先牌位准竟然跟自己家的格式对联竟然会是一模一样!不禁话题一转“斗胆”一问:

“浩子啊,你不是姓张吗?怎么你家的供奉龛位跟我们姓强的这么像啊?”

“哟,强超,你观察的挺仔细的嘛!没什么,我们家祖上本来就跟你们一样也姓强的。听我老妈生前说,我老爸那一辈一开始也姓强的,他走的早,我妈为养活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改他的姓了。”张浩边看看大厅的上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边笑着应道。

“原来是这样的啊,不好意思,不该又提你的伤心事了。”强超忙不迭地道歉。

“没事没事,说起来我们几个还真是有点渊源呢,最起码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嘛!哎,没想到还真的都是强家的子孙呢。”强卫兵笑着插话进来。

“哎,你们两位老同学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几个也难得相聚一场,今天就在我这儿吃个便饭,熟菜我已经买了。以后啊反正现在你们知道我家的门了,有时间大家再出来坐坐,大家没事相互客串一下也好啊。”被开导后的张浩似乎又恢复了在校时的音容笑貌。

“浩子,吃饭就免了吧?我们俩其实住的地方离你这儿也不远呢。你说的对,门已经找到了,还怕后面不上门啊?!不过,我今天也有点事等会儿约了一个人的,改天有空再好好聚聚吧。侄子的事,你跟嫂子俩都要想开点,既然去了就让他安心去吧。”强超站起身说罢一摆手,便要往外走。

张浩见状忙站起来,要挽留大家,结果被强卫兵挡住了。

强卫兵严肃而又认真地对着张浩,双手合十,意思是不要惊扰离去的小孩的样子。

“哎,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了,两位老同学赶巧还都有事,哎呀,好吧,我也不强留了,免得耽误你们正事要紧,下次可不能这样哦。”张浩跟在他们的后面送出话来。

强超和强卫兵边往楼下走边向示意张浩留步。

快要楼梯的时候,强超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看手机,极其夸张地叫起来:

“啊哟,早超半小时了,麻烦了,我约的人说是在这附近的金迪茶楼见面的,也不知道人家还有没有耐心在等?卫兵,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吧?不如跟我一起去金迪茶楼坐下,顺便帮我把下关,中午一起吃个便饭的嘛。”

“这样不好吧?我想起来了,我的大舅哥可能一会儿到我家来玩呢。你的场面不是我不想衬就能衬得了的哟。强超强总,我这人有职业病的,一到场就好像在审犯人一样的呀,万一见到你的贵宾,我的职业病又犯了,不小心把人赶跑了岂不让你强总损失大了?不好不好,我还是自己走的为妙,不趟你这汤浑水了,哈哈哈。”强卫兵很会看场面决定自己的进退,听强勇这么一说马上就笑着摆摆手,眼睛却在搜索着自己的车子停放的位置。

“噢?是你大舅哥强所长啊?你多留他一下,我这边忙完了就马上赶到你家里去,我得当面多谢他一下。几次了,都是他明里暗里张罗着帮的忙!我强超欠你卫兵的就大恩不言谢了,再欠你大舅哥的我就受不了了,而且还这么多!卫兵,你可千万要帮我这个忙把你大舅哥留住啊,晚上我肯定会拎着一瓶好一点的白酒上你家跟他好好喝一盅的,你也跑不脱的,我们几个不醉不休!”强超看强卫兵执意要走,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的大恩人强所长而去的,不禁“怦然心动”,哗地一下开出了自己的许多“白条”来。

“那等你的事忙完了再说吧!我也不知道他会呆多久的哟,不过我会尽量让他时间呆得长一点,最好等你的酒来了才走啊?!够意思了吧?我的强总。”强卫兵找到了自己的车子,边上车边冲着强超开玩笑。

“真的呀?老同学,今晚千万莫要让我留什么遗憾啊!平时让我去专程登门拜访你大舅哥也是假话,我知道你们公检法有身份证的人平时都非常谨慎的。只怕我请他都请不动的呀!这次到了你家,你可要成全一个你这个老同学哟!”强超也半开着玩笑,试图把强卫兵“拿”住,这样他才会下力气把强所长“留”住啊。

强卫兵没有回话,车子一发动就噌地动身了,心里却暗想:这是我以前认识的强超吗?他怎么变得这么世故、这么心思慎密了呢?

强超等强卫兵的车子一走,马上就掏出手机,边走边再次拔通了浩浩的电话。

奇怪的是,浩浩的电话响了几十秒,居然又是没人接听。

强超三步两步就窜到金迪茶楼门前,但并没有立即进门。

是啊,对方没接电话,会不会因为等的不耐烦走了呢?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自己的不对和应该承受的损失啊。所以,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得继续打电话,直到打通,哪怕人家真是这个理由,自己起码道歉一下也安心点。

强超正准备再次拔打电话,冷不丁从自己身后挤进来一个人来。这个人虽然头没抬一下就进去了,但强超从背影很肯定地确认:此人就是张浩。

这小子丢着家里的饭菜不吃跑这儿来干什么呢?莫不是想要在这儿“私会情人”吧?

强超的好奇心驱使着自己身不由已地尾随着张浩走进了茶楼。

只见张浩向前方环顾了一下,马上就选择了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然后边掏手机边向后张望了一下,可能是要打电话约人了。

强超生怕张浩知道了自己在“跟踪”他,等他眼睛扫过来时,先是用手一挡脸部,然后就近找了个偏僻位置,身子一矮就坐了下来。

强超刚一坐下,自己的手机就响了,提起来一看,哟,正是浩浩的呢,于是一点接通键放在耳边,马上就听见电话那头传出了声音来:

“你好,强总,请问你到了没有?我已经在金迪茶楼的八号位恭候着哟。”

“我到了到了,也是刚刚才到的,你在八号位啊?好的,我马上找找看。”强超说完便挂了电话,开始找起八号位来。

咦,那不是八号位吗?强超挨排“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八号位的大致位置。

可是,当强超靠近八号位时,立马傻了眼!

这八号位上不是坐着自己刚才跟踪而来的张浩吗?难道他就是这次跟自己提前相约的那个qq网名的浩浩。

为了证明这一点,强超走到八号位附近,故意大声喊了一句:

“浩浩,你在哪?”

只见张浩立马象弹簧地兴奋地跳了起来,随着他一回头,原本准备热情地与超强农家乐公司的面试人打招呼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啊?真是你啊?张浩!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啊?我东找西找,找了半天,原来我要找的施工员竟然就是你,浩子!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在你家的时候我们就直接聊下呗!”强超嘴上“啼笑皆非”客套连连,心里却犹豫不决的。

一个家里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人,能够把现场管理重要的施工员角色扮演好吗?

“哟!来来来,老同学强超强总你快来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原来超强农家乐的老总就是你啊!强超。超强倒过来不就是强超吗?我应该之前能够想得到的啊,真是木鱼脑袋!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呢?!强超。我的网名浩浩其实也挺容易让人想到我的名字的哟!哈哈哈,我们俩不愧为是企管学校一个模子整出来的啊!连犯错误的样子都是一个套路的哟!”张浩站起身,一边拉住强超的手往里面位子上请,一边不断地剖析着之前相互之间的网名中的种种“漏洞”。

强超觉得张浩说的挺有道理的,就苦笑着说了一句:

“哈哈哈,浩子你算是参透了这个世界的奇思妙招了啊!怪只怪我们俩都慢了半拍哟,现实生活总是有许多惊人的相似,只是我们没有仔细观察而已。”

“是哟,我充起量就是个‘马后炮’而已。广告不是说了吗?一切皆有可能。网上不是经常流传着类似的搞笑的段子吗?说是楼上单身的大妈化名‘小花’与楼下的另一个已婚却花名‘潇洒王子’的大妈网恋了几年,最后到‘谈婚论嫁’阶段约出来见面,结果两人都傻了眼!现在是网络时代,虚拟的网络世界充满着变数,我们也要与时俱进啊!要不然就分分钟会被淘汰的哟!”张浩“借题发挥”一小把,有实有点自嘲的味道。

“不愧是从东莞回来的工程精英啊!浩子,我们虽然是老同学,但我一向讲究‘亲兄弟,明算账’哟!我们超强农家乐项目虽然不大,但它却不是我个人的,说白了就是我们村的集体项目。所以你能不能做下去,不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但是你能不能去试一下,我可以说了算。我把丑话都说在前面,同等条件下,我们肯定优先用你,但你小子要是不够条件或做不下去的,也不要怪我这个老同学到时不给面子的哟!毕竟我要对全村的百十号股民们负责人。”强超直奔正题,率先给张浩划出了道道。

张浩闻言,马上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

“老同学,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实际上是连遭打击的。要是再不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我以后回滨江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哎,不瞒老同学你说,之前我在东莞一时鬼迷心窍,玩弄了一个叫颜欢的学妹,听说还是我们低一届的校友呀,她姐姐就是财会系的那个对强勇很有意思的那个,叫什么颜静的。哎,栽在这个女人的手上,家里的负担本身就不轻,现在还不得不为她打一辈子工了。”

张浩此言一出,强超脸色大变!

强超知道这浩子肯定还不知道跟颜欢的姐姐,也就是颜静那一段刻骨铭心但又不堪回首的情感历程!他所说的都是“无心之过”,但他说这些风流韵事的时候,好象说笑话一样地轻描淡泻,仿佛那些事情好和坏都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强超愣了半响,看张浩一旁还有点小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就想“打击”他一下:

“好你个浩子,这么多年了,还跟在学校一样风流成性的!这不就是对你的一种惩罚吗?不是老同学我要说你啊,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小子占了别人的便宜,还想拍拍屁股走人?颜氏姐妹那俩朵姐妹花可不是好惹的哟!她们俩可不是单纯好看这么简单,一个比一个有心机,你小子碰上她们俩栽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强超说这些话还是保留着一定的分寸,也怕张浩会产生“联想”的,一旦扯到自己的头上,那今天可能场面就不好看了,那还谈什么面试不面试的,恐怕直接就“兴师问罪”了;而自己也不得不为此提前“打道回府”了。

强超的话一说完,原本以为张浩会“过过脑”好生地“回味”一下这其中的意思,谁知他马上就急眼了,直接大倒起苦水来:

“哎,我哪知道这么多啊?也就是看她长的花儿一样,思想又单纯,就冲动了。原本只是想玩玩而已,谁知道她还较了真,硬是通过dNA鉴定把肚子的孩子的抚养费由法院判给了我!这其中最可恶的就是咱们同届你班上的那个叫颜如玉的!可不就是你们三强两颜的那个一颜的,馊主意太多,本来我不同意搞什么dNA鉴定,她颜欢也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结果这个叫颜如玉的鸟女人居然捡到我喝水的矿泉水瓶偷偷拿去鉴定了。哎,害得我这以后的每个月都损失两千块啊!”

张浩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看到强超的表情。

也难怪,“三强两颜”“蔚然成风”时,张浩在滨江企管学校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这一次对颜欢犯下如此大错,有神一般存在的颜如玉出手,他栽了一点也不冤枉啊!

(一百二十二)

张浩跟三强中的强卫兵、强超开始“过招”,难免就产生了交集。

三强中的另外还有一强叫强勇的,张浩就一直没有来往吗?

其实不然。

当事人之一的强勇当然“记忆犹新”!如果张浩还算有点良心的话,那他就应该记得:在自己六年前被人带进传销组织的时候,实实在在地把当时还在深圳的强勇这个老同学从深圳忽悠回来,差点被狠狠地坑了一把。

那是一个雨天的早晨,强勇还在床上,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

强勇爬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原本不想接的,因为近段时间电信、移动贩卖个人的信息太频繁了,自己的手机号经常莫名其妙被陌生人拔打,不是买房的就是买车的,甚至还有上门提供服务的小姐。但是这次一看却是滨江的,就更加奇怪了。

自己的手机号在滨江除了老妈、老婆和孩子强劲知道以外,应该说不存在第四个人知道的啊!难道是有人从她们中的一个人那找到的号码?这个人找自己还真有事?

强勇犹豫了一下,直到电话铃快要收线了,才勉强地将手机接通了。

“啊哟,总算接电话了?别告诉我你不是强勇啊!知道我是谁么?邻班的还跟你们一起去的广东深圳天明家具厂的那个大个子啊?”电话那头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强勇一听,马上就知道是谁了,却故意装着还不清楚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应道:

“啊哟,让我好好想想啊。这几天累坏了,你不会是张平吧?”

“看来,跟哥们的感情一点也不深啊!这三年也是白睡一个宿舍的啊!什么张平?我是张浩好不好?!你小子怎么大白天的这么累?是不是被哪个富婆刚刚收拾了哟!哈哈哈。”张浩笑着自报家门,也不忘记“损”一下强勇。

“切,你以为真的是这样子的啊?人家其实早听出来了,只不过想调戏你一下而已。天明厂一别后,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小子躲在哪去闷声发大财去了啊?你怎么晓得我的我的电话号码呢?这可不是以前我们在一起用的号码哟。”强勇觉得没有装的必要了,顿时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跟着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哼,莫要拿我开心了!我能怎么样?学不过你也混不过过,最终还不是乖乖地回滨江来了?!我可是听说你小子在外混发达了啊,现在找你小子好象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啊!我不是今天无意中碰到了弟妹才搞到你的号码的吗?只怕有什么好事也难跟你分享了!”张浩两句就轻松地化解了强勇的疑问,临了却故意抛出一“橄榄枝”。

“切,是不是真的啊?你小子什么时候有好事会想到我哟?凭我对你的认知,只怕你小子早独吞了吧?我看你小子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不定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吧。”强勇笑着挖苦一番。

其实,说实在话,当年在天明厂那阵,强勇虽然与张浩在一起工作了一年多时间,但对张浩并不算太了解。所以,现在所说的话多是试探性的。

“你小子总把我张某想象的那么不堪!哎,不是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吃不下来,不是看到你一直呆在深圳混的人模狗样的,我还真的不想花这个心思了!说正经的,哥们改行了,搞工程了。托你的福,最近运气还不错,刚刚接到一个稍为大点的工程。你知道的,之前哥们哪里搞过工程啊?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托人走关系给弄了这么一个好事来。我知道你这几年买了房身上也没有什么钱的,弟妹搞个装修公司也只是混个嘴饱。放心,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要借钱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抽时间过来帮我把一关。至于来回的费用嘛当然都由我出了,事成了,我还按一定的比例给你抽佣金的,你看怎么样?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成全你自己,也算是帮下老同学翻个身了。”张浩这次并没有揪住强勇对自己的“奚落”不放,而是以退为进地在强勇面前呈现了一个美好的“不容有失”的“契机”。

张浩的提议这大大出乎了强勇的意料。

强勇虽然不知道张浩一别天明厂后究竟干了些什么,但按他现在说的这事开出的条件搁谁头上都不免有点心动啊。

不过,强勇算是比较谨慎的那种了,他思索着犹豫着,半响没有出声。

“哎!还是被我说中了不是?你小子就是从来不拿我张某当朋友看啊,这么点小事还扭扭捏捏的,我张某虽然混的不怎么样,但几时开口求过你强勇?什么‘三强两颜’的,不会都是浪得虚名吧?”张浩见状,马上调整了“策略”,顺势来个“请将不如激将”。

这一招,还真是管用了。

强勇被张浩的几句话套住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回滨江帮张浩把把关。

强勇答应张浩回滨江,并没有将这事及时“上报”老婆颜之夏。

强勇是这样想的:自己一说不要紧,为同学免费跑一趟可能老婆就不怎么答应。再说家里的事多了去,也没看到自己为哪一件事单独跑一趟的。

所以,强勇决定悄悄地回滨江一趟。

这事如果成了,就当是给自己出个差放个假,然后再顺便到家看一下老妈、老婆和孩子,也算是给老婆一个惊喜了!如果事没有成,就当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毕竟老婆现在的欢笑公司装修业务也比较繁忙,还有个女儿强劲的学习需要时不时去“辅导”一下的。

所以,第二天下午,强勇便坐火车趁着夜色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到了滨江。

这当口,张浩也没闲着,生怕一个土生土长的强勇走错了路甚至不来似的,左一个电话右一个信息,连催不止。

还别说,张浩提供的见面地址,强勇当真是闻所未闻的啊。

也难怪,这几年滨江的变化也太大了点,出现新的楼盘和新的路址也是正常的。

但滨江毕竟是个小城,所以一下火车就打的士的强勇,尽管在车上绕来绕去的差不多绕了半个小时,但最终还是找到了张浩所说的那个地点。

强勇一下车,就远远地看见张浩正西装革履的在路边候着呢。

几年没见面,张浩似乎有点变了。但到底变了哪里,强勇一时也说不清楚。

出于礼貌,强勇还是主动地去握一下张浩的手,笑着说:

“不错啊,我们的小浩子现在也已经蜕变成‘硕鼠’了哇。肯定吃了不少单位的回扣吧?小领带打的整整齐齐的,还说我发达了,我看是你自己发达了吧?”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刚起步呀,还望在小弟我事业爬坡上坎的关键时候,你这个老同学能够不遗余力地施以援手啊。”张浩边笑着客套,边用另一只没有被抓的手在向外招。

一辆飞驰而来的士车应声在张浩的脚跟前嘎然而止。

“上车吧,我的老同学强总,请吧。”张浩笑容可掬地象酒店服务员一样彬彬有礼一弯腰,一挥单手,做出一副“恭请”的姿式。

虽然张浩的姿式做的越优雅,但强勇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点“请君入瓮”的意思。

“还要打的啊?滨江屁大点的地方,有这么远的吗?”强勇有点吃惊,有点怀疑。

“远没多远,打个的,一来是老同学不远千里来在帮我忙,我不能随便打发啊,这样才能以示尊重;二来这儿都是新开发的地方,路都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打的也只是图个方便而已,还望老同学理解理解。”张浩一本正经地说着,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套说辞。

强勇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上了车。

不知怎么搞的,张浩越是安排得“天衣无缝”,强勇越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有点不太符合他张浩的性格和套路啊,想必他的背后有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吧?!

想以前在学校那阵浩子哪里不是毛手毛脚、口无遮挡的?!天明厂一别一年有余了,难道人性就变了,他真的就彻头彻尾地换了个?!

的士没有去豪华的酒店,而是把强勇拖到一处似乎还是新近开发的周边一带只有集装箱搭建临时住房的尚在基础阶段的片区。

在强勇的有限记忆中,这一段原来只是一片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啊,什么时候也开始搞了开发了?!看来滨江这小地方连最边缘之处也都在缓慢地发展啊!

“到了,我的老同学强总。这就是我们项目工程办公的地方,条件不是很好,还望老同学能够多多海涵啊。”随着张浩的突然一声招呼,的士车便很应声停了下来。

而张浩等车子一停,便丢下五十块钱,还向的士司机摆手示意不要找钱的样子,然后等强勇一下车就又直挺挺地站在旁边一只手指着要去的方向,一脸职业性的微笑。

强勇虽然对张浩“训练有素”的行为越发奇怪,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下了车。

强勇警惕地四处看了看。

这是一处什么所在呢?

天色并不算太暗,但强勇看见张浩所说的这个地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写字楼什么的,而是青一色的集装箱铁皮房。不过,这个样子的是不是更符合工程工地的临时办公的样子呢?再说这好歹也算是在滨江市郊的嘛,能有什么事呢。

强勇开始放松了“警戒”,亦步亦趋地跟着张浩走进了这片铁皮房围成的大院子里。

整个院子空无一人,但却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管理有方的大公司所为。

“老同学强总,你先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看看甲方的代表现在还在不?如果在的话先见个面谈谈,你觉得怎么样?”张浩突然停止了脚步,回头笑着跟强勇打招呼。

强勇不置可否,也笑着点点头回应着。但心里却在纳闷:甲方的代表有这么勤快吗?大夜晚的还回呆在工地,还会出来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自己谈谈?!

更让强勇纳闷的是,张浩一去却是半天不见回来。

难道是甲方代表没在?还是临时出了什么状况?

不会是。。。。。。

强勇本能地感觉出一丝不祥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转身就想往出口撤。

谁知,原来空无一人的出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名横肉飙飞的纹身大汉,他们恶恶狠狠地挡住了强勇的去路。

糟了!自己今天十有八九是上了张浩这小子的当了!

强勇只得原路退回,尴尬地向院子的纵深处疾走,看有没有什么“缺口”可供突破。

一会儿功夫,强勇就走到了尽头。但是令人沮丧的是,这儿从头到尾除了比人高还扎着铁丝网的围墙,什么也没有。

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似乎早就候在那里,又是一弯腰笑道:

“你是张先生请来的客人吧?这边有请。”

小伙子并不等强勇答话,就连推带拽地将强勇“请”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大型会议室。

有这样待客人的吗?张浩这小子去哪里去了?这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强勇满腹狐疑但身不由已地走进了会议室。

哟!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人,而且还热闹着呢。

“怎么,哥们,放着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不想要啊?进来吧。”

“不晓得几多人已经发了大财了,你不会这么傻吧?有钱在前面不会捡?哈哈哈。”

“大师马上就要来献策了,别理他了,菜鸟。”

离强勇比较近的几个素不相识之人显出他们的热心肠和不屑来。

强勇一听,马上惊出一身冷汗,这不就是网上公布的所谓传销组织吗?完了完了,自己一不小心居然稀里糊涂地进了这个据说是“万劫不复”的传销组织了!这个可恶的张浩!居然连睡一个宿舍的老同学、一起在天明共过事的工友都不放过!还是不是人啊?!

强勇的表情与会议室里一个个象打了鸡血似地兴奋地谈论着自己的收获的人们“格格不入”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不过幸好没有人顾得上来理会这“天壤之别”的反差啊。

也幸好自己坐在不起眼的最后一排,要不然,强勇相信自己的处境是会很“危险”的。

突然,会议室里哗哗哗地掌声雷动!

强勇机械地跟着鼓掌,马上也猜出这肯定是主角要到场了。

果然,掌声未歇,就走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微笑着向台下挥手致意。

会议室里的掌声顿时自动消失!人们象经过排练过的一样,齐刷刷地收手昂首挺胸。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凝神专注着前方唯一的目标,那就是微笑着的中年人。

啊哟!强勇头一次领略了这传销洗脑的强大气场和吓人的穿透力啊!

“同志们,大家上午好!”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发出标准的男高音:

“很高兴看到这么多有进取心的同仁们欢聚一堂!我叫张悦,两年前有幸加入安利这个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温暖大家庭。安利的营销模式是世界上公认的最为先进的模式,在经济最发达的美国已经运用了数十年,中国目前还处在飞速发展的初期,在座的各位精英的加入,算得上是幸运和先驱!因为现在的我们赶上了发财致富的好时光。”

张悦略一停顿,台下的人们马上“心领神会”地拍着巴掌。

张悦一记优雅的右挥手,台下顿时恢复了平静。

“但是机会总是稍纵即逝,成功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人生努力不努力完全两码事。”中年男子边说边激情四射地从左口袋掏出一钥匙来:

“大家看,我的左手,这是滨江市最好的别墅群信天游山庄的英伦别墅户型的钥匙。你们有些人可能已经知道,那儿的房子起步价就是六百万!这是是我奋斗两年的回报之一。”

哗哗哗,台下掌声雷动!

张悦又是一记优雅的右挥手,台下马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张悦笑着从右口袋又掏出一钥匙:

“大家看我的右手,这是什么?宝马7c的车钥匙,我这两天刚刚喜提的车钥匙。”

哗哗哗,台下又是掌声一片。

“事实雄于雄辩!只要你能象我这样努力,就能取得象我一样的骄人业绩!因为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张悦掷地有声的最后一句话,赢得了会议室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样的现场太有感染力了!

强勇觉得传销虽然为政府官方所不容,但它的旺盛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洗脑”手段之高明啊!现代企业管理为什么经常一盘散沙?为什么经常是“有令不行”,管理制度难以落实?关键就在于没有将“企业文化”之花盛开在员工的心尖,也就是说员工没有被“洗脑”!两者的效果差距何等之大,可想而知!

强勇当然没有为张悦极具煸动性的说辞所动,更多的是对企业管理的领悟。想到自己身陷囹圄却能有此收获,强勇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干什么嘛?!不想发财的给我滚蛋! ”马上有人冲着强勇大声地斥责。

不仅如此,强勇的不合时宜的笑声象是引起了会议室里的“公愤”似地,几百号人竟齐刷刷地向自己投过来“怒目而视”的神态。

强勇一下子觉得无地自容,只好顺势向门外“抱头鼠窜”了。

幸亏这下子趁机溜了,要不强勇真没有机会逃得出来。因为搞传销的一个个正在情绪高涨的时候,唱反调的人很容易激发众怒!这个时候,他们一个个恨不得让这种人马上在自己的眼前消失掉!否则情绪一上来,说不定会失去理智地把他撕了才解“心头之恨”啊!

而刚才守在出口处的两个纹身大汉似乎也加入了激昂的情绪之中去了。

所以当强勇溜到出口时,门只是虚掩着的。

强勇怕有人在外面“守株待兔”地候着自己,只好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看到门外空荡荡的,大喜过望,兴奋而又慌乱地一路小跑,还不时来回地张望着,看有没有追上来,有没有的士车开过来。

左等右等,每一分钟对于强勇都是风险都是煎熬啊!

不知等了多久,就在出口转弯处,心急如焚的强勇终于幸运地看到了一个绿的开过来。

那差不多就是自己当下的“救命稻草”啊!

强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登上了这辆的士,害得司机还边开着车边满脸疑惑地看着强勇的狼狈样而莫名惊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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