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掀开帘,瞧见宋清欢今日气色好了许多,有些忐忑的端着铜盆进来,欲言又止。
宋清欢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好笑,存了逗她的心思,也并不开口,只小口喝着苦苦的汤汁子。
春杏将铜盆放下,咬着指尖,“五姑娘,秋菊姐姐可是哪里做的不好,您才将她赶出去了?”
宋清欢睨她一眼,将喝光了的碗放在小几上,擦了擦唇角,“你从哪里瞧出我将她赶出去了?”
春杏认真的想了想,“秋菊姐姐走的时候哭的可伤心了。”
宋清欢朝她招招手,又将她沾着馒头渣的小绿袄拍干净,“杏,如果有人给了你银钱,你敢收吗?”
春杏拼命摇头,“没五姑娘吩咐自是不敢的。”
宋清欢低低笑了起来,又咳几声才开口,“可她却敢,这份子泼辣果敢你们比不了。”
“可。。可五姑娘您不是说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
宋清欢将春杏拉到床边坐下,“傻杏,天大地大命最大,若命都要没了,所谓的气节何用之有?”
冬梅刚安置好小娘,也走了进来,将她们的话尽收耳中,笑着也坐在床边,“秋菊胆大心细,眼瞧着大夫人扣住咱们的份例迟迟不送,这才接了送来的银钱,给每人做了身冬衣,剩下的仔细入了账,交在我这了。”
宋清欢轻叹口气,“我如今做的事也许会脱离宋府,也许会万劫不复,你们若害怕,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春杏也顾不得尊卑了,一把握住宋清欢有些冰凉的手,“奴婢瞧着上次的事解气极了,奴婢不怕,跟定五姑娘了!”
冬梅并没有马上表忠心,而是认真打量了会宋清欢的神色,这才斟酌开门,“五姑娘,您可信任奴婢们?”
宋清欢似笑非笑的望向她,许久郑重点了点头,“自是信的。”
冬梅直接就跪下了,“我冬梅誓死跟随五姑娘,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宋清欢淡淡道,“哪就用得上发如此毒誓,只是日后少不得请冬梅护我小娘周全。”
冬梅闻言一个激灵,“五姑娘此言何意?”
宋清欢淡笑不语,示意春杏将她扶起来。
冬梅神经紧绷,盏茶的时间才从袖口掏出封信笺,双手呈上,“五姑娘既然猜出来了,奴婢也不瞒着,还请五姑娘救救顾将军。”
宋清欢将信拿在手里,展开,足有一刻的时间,“杏,拿纸笔来。”春杏乖巧的应下,很快将东西拿来,五姑娘的墨砚是市面上价格最便宜的,这样的天气里,只能边磨边用温水搅着,可这依然挡不住她这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
临了她嘟起嘴轻吹了吹,让墨迹干的快一些,这才递到冬梅手上,“冬梅,再给你主子带句话。”
冬梅回头看她,就瞧她一脸算计,眼睛亮的吓人,心猛的一缩,总觉得自家主子可能掉到什么陷阱里了,“五姑娘请讲。”
“帮是不可能白帮的,就同他讲之前的话还做数,否则下一回遇见这种事,莫再来寻我。”说完她拿起枕边的书,“出去吧。”声音很平静,就仿佛方才含着算计和俏皮的人不是她一般。
春杏就乖乖倚在床边的矮凳上绣花,边绣边嘀咕,“既不肯娶我家姑娘,干嘛有事就寻来,哼。”
宋清欢拿书轻轻敲了敲她,“这院里四人属你最笨,偏你废话也最多,言多必失的道理还有我教?”
春杏不满的揉着额头,“本来就是,再说了,姑娘你明明就能全身而退,为何非要伤了自己?”
宋清欢一双眼看向屋外黑洞洞的院落,苦笑,“是啊,可若非如此,那木偶可是瞒不住的,死遁哪就这么容易了。”
“姑娘。”春杏贼兮兮的贴近宋清欢,“听说大夫人那夜回去就病倒了,全身发痒,如今听说全身流脓,束手无策。”
宋清欢的眼睛已经粘在书上了,听她说,也只是笑了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宋夫人那院已经连着好几日鸡飞狗跳了,她将药碗猛猛摔在地上,“肯定是那小贱人,李婆子你给我滚进来!”
李婆子脸上拴着灰色粗布帕,在离宋夫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夫人,唤老奴何事?”
宋夫人气的咬牙,“你也觉我这病会传染?”
李婆子摇摇头,头垂的更低了些,“夫人您误会了,只是老奴这脸。。。”说完将帕子往下拉了拉,密密麻麻的疙瘩流着血水,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下的毒!去找人寻她过来!”宋夫人气的攥紧布单。
小丫鬟虽领了命,可停在宋清欢院门前迟迟不敢敲门,那一夜的事她们都是瞧了个仔细的,像五姑娘这样不要命的闺阁小姐,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老爷被吓的如今还起不了床,上朝都连告了好几日假了,夫人更不必说,周身流脓发臭,脾气更甚从前。
终是伸出冻的红紫的手轻敲了敲,“奴婢是夫人院里的,想请五姑娘过去一趟。”
冬梅来开的门,面色冰冷,“这么晚了,夫人寻我家五姑娘有何事?”
小丫鬟几欲恳求的道,“好姐姐你莫为难我成吗?真是夫人唤姑娘过去的,具体的事我一个当奴婢的也不清楚。”
“冬梅,让她候一会,我换身衣裳就随她去。”宋清欢声音淡淡的,叫人辨不出喜怒。
她凭由春杏替她梳妆换衣,心中冷笑,她病这一场,也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撕破脸皮的事迟了早了都会发生,看着大夫人如今是按捺不住了,遂紧了紧袖口,“杏,你留下守着小娘,我带冬梅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