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
陆一通从门外进来,居高临下瞥了眼低头不语的抱月,笑着缓步来到了萧沁棠的床边,叹气道:“沁棠,这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难道,我就不知道心疼孩子了吗?”
挥手示意抱月离开,他弯腰,一脸疼惜地逗了逗萧沁棠枕边的小家伙,伸手戳着她的脸蛋,同时,低声对萧沁棠道:“乳母我已经请来了,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饿着。”
“顺便……”
陆一通笑了一下,伸手又想摸萧沁棠的脸蛋,“顺便,我还给夫人你买了些鱼胶灵芝之类的补品。夫人你生孩子辛苦了,该多补补才是……”
“啪!”
一把打开陆一通的手指。
萧沁棠唤来抱月,先让抱月将孩子抱给乳娘去喂奶。然后她冷脸看向陆一通,“陆一通,你欺我瞒我,还间接害死了我的哥哥和母亲。如今,你还有脸来我面前说话?”
“沁棠……”
一脸无奈地,陆一通撩袍坐在了萧沁棠床边。语重心长地,他反问萧沁棠道:“沁棠,这事情现如今闹成了这样,你以为我就不伤心吗?
夹在律法和亲人中间,我比任何人都伤心!
道没办法,这就是大理寺的责任,这就是身为天中官员的责任。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小舅子,为了你,而以权谋私,知情不报吧?”
“哼!”
萧沁棠冷笑一声,抿着唇撇过头,理也不理。
“沁棠!”
一把抓住萧沁棠的手指,陆一通一脸心痛。言辞恳切地提醒,“沁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那时候,你明明说过,你说你欣赏我的正直不屈。
你的欣赏,曾是我前进的动力……我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即便全天下人都不理解我,你也会理解我的……可现在,我还是那个我,你怎么却变了心呢……”
“咳咳……”
一进门,听见陆一通这么恶心的表演,阮云罗被腻了一下。
压了压嘴角,压住自己想要冷笑的冲动,她强忍着恶心走进内室,笑着随口安抚,“妹夫,沁棠她突逢巨变,一时想不通而已,你耐心点,多给她点时间。”
“大嫂?”
见阮云罗来了,陆一通有些尴尬地起身行礼,“大嫂,您见笑了。”
“哪里,都是一家人。”
阮云罗笑着坐下。
抬手让陆一通也坐下后,她顺势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茶盏。垂眸抿了抿茶,解了些腻歪之后,她看向陆一通,直接说起了正事,“妹夫,你来的正好。我这儿,恰有一件事情求到你身上,不知你方不方便。”
“哦?什么事?”
“唉……”
阮云罗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妹夫,这萧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重景已经前往西北,沁棠又刚生产……这老夫人和钦宇眼见着就要下葬,但萧家却没有个能送葬的人。
妹夫,你看,你能不能帮忙?”
“这……”
陆一通闻言犹豫。
他左右为难。按理说,这个做女婿的,这个时候于情于理,确实该挺身而出。但是现如今,以萧家跟花家这水火不容的关系,他要是真敢给萧钦宇和席老夫人送葬,恐怕花家那边不好交差。
可他要是真不帮忙,又没理由拒绝。
虽然他并不姓萧,但席老夫人毕竟是他的岳母,而且,萧钦宇也是由他出言告发的。现在,他打着大义灭亲的名头,别人说不了什么,但是他要是表现的太过无情,连给自己岳母送葬都不肯的话,那所谓大义灭亲,岂不就变成了见利忘义攀龙附凤?
不行!
绝不能把事情变成这样!
陆一通心里一紧,这在官场上混,别管私下里如何荒唐,表面上还是得礼义廉耻温良恭俭,否则,不光被同僚耻笑,被天下人耻笑,甚至还有可能遗臭万年呢……
算了,送葬就送葬。
大不了今晚提前跟太子殿下解释清楚便是了。
萧钦宇也好,席老夫人也好,实际上全都是死在他的手里,这一点,太子殿下和花家比谁都清楚。
人他都杀了,现在为了世俗的眼光做做样子而已,想来太子殿下和花家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疑心生气……
这么想着,陆一通十分痛快地点头,笑着对阮云罗道:“大嫂,说什么帮不帮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您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差遣便是了。
我但凡能做的,绝不推辞。”
“我就知道妹夫你明事理。”
阮云罗一脸欣喜。
松了口气,笑着抿了抿茶,她缓缓说出重点,“那妹夫,这两日后送葬的事情,我可就全权交给你了……”
“两日后?”
陆一通闻言一惊。
有些着急地挺直了脊背,他一脸为难地提醒,“大嫂,两日后,这不是花家葬礼的时间吗?以咱们跟花家之间的纠葛,这两个时间撞在一起,不太好吧……”
“唉,我也是没有办法……”
阮云罗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之前花家过来捣乱,老夫人是怎么被气没的,想来你也知道。这次我特意将老夫人和萧钦宇入葬的时间,与花家的葬礼时间重合,就是希望花家忙活着葬礼,别再来捣乱。”
“这样……”
阮云罗说着,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角,一脸伤心地哽咽道:“这样,老夫人和钦宇,也能走的清净一点……”
“可是……”
见阮云罗心意已定,陆一通咬了咬牙,推脱道:“大嫂,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钦宇再怎么说,也是因我而死,我若是去给他送葬,恐怕,他这最后一句,走的会不安稳呐。”
“妹夫说笑了。”
听出陆一通这是想要推诿拒绝,阮云罗忙十分大度地安慰,“妹夫,你身为大理寺的官员,秉公执法嫉恶如仇,乃是职责所在。
你所做的一切,既不是出于私心,又没有凭空诬陷,钦宇他在天有灵,想来,绝不会怨恨的。”
“可……”
“行了,就这么定了吧。”
阮云罗放下茶杯,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一副我全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提醒陆一通道:“妹夫,选择你来送葬,一方面确实是萧家没人,但另一方面,我何尝不是在为你着想呢?
因为你揭发钦宇的事情,现在京城里,很多人闲言碎语,说你趋炎附势,献祭小舅子讨好花家。
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别人不知道啊。
这次送葬,正好让那些碎嘴的人知道,咱们萧陆两家,依旧是亲如一家。连萧家都相信你,不怪罪你,他们有什么资格胡言乱语?你要真是那无情无义的人,萧家怎会让你来给钦宇和老夫人送葬?”
“可是……”
“行了,都是一家人,不必感动。”
不再给陆一通拒绝的机会,阮云罗起身嘱咐萧沁棠好好休养身体之后,便借口有事,急匆匆离开了海棠阁。
望着阮云罗离开的背影,陆一通心事重重。没心思继续再哄萧沁棠,他递上拜帖,当晚,便直接来到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