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考试结束的铃声敲响,宣告本次高考的完结,同时也宣告高中生涯的完结。
考生们从考场里鱼贯而出,无论最后的成绩是好是坏,在这一刻,都意味着解脱。
陆千川体格壮、个子高,站立在教学楼大门外的立柱旁,站在往来的人海边,一动不动,尤为显眼。
他在等待自己的同桌,等待自己的明天。
“我们走吧。”安然出现在人海,出现在陆千川的面前。他那张让陆千川百看不腻的脸,带着不曾有过的轻松。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就会慢慢彼此同化。此时的陆千川发现安然脸上竟然有几分自己那般的潇洒和放浪。
安然手里只捏着一个透明笔袋而已。陆千川还是接过,与自己的笔袋叠在一起,就好像这三年来的作业本叠放在一起那样。
他和安然肩并肩,一起走下台阶。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对天咆哮:“安然~~~我喜欢你!!!!”
周遭离场的考生纷纷朝这家伙望了一眼,但没有停下脚步,如流水般,匆匆而过。他的身边只剩下他所深爱的少年。
安然笑了笑,一如往常,容忍陆千川的胡闹。
陆千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此时此刻此地,他就想告诉全天下的人:陆千川最最喜欢安然。
有同班同学从身后笑盈盈掠过,边打趣边回头道:“陆千川~~你丫果然喜欢安然啊。”
陆千川牵起安然的手,高声回答:“那当然!很喜欢很喜欢!”
安然保持着宠溺的模样,与陆千川一起随着人流,朝学校大门快步走。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无人注意到他俩。
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有你和我一起演绎,就足够。
随着高中的完结,所有的磕磕绊绊、所有的躲躲藏藏都走到了尽头。在前方,是同一所大学的通知书,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是另一座城市的远方,是美满故事的新章。
......
“安然同学,陆千川同学。”
两人刚踏出校门口,就被一名陌生男子叫住。这名男子在大夏天还穿着全黑色的西服,打着黑色领带,年纪与两人相仿,英气逼人,但阴沉着脸。
此人说陌生也不完全陌生,安然和两次都在第一时间认出此人,与他俩有过数面之缘。
陆千川率先开口:“你......是肖百万的保镖!在野生动物园把肖百万从水里捞起来那个。”
在大热天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正是前文与肖百万嘻嘻哈哈,没有主仆概念的保镖,名唤田野。但田野今日,肃穆异常。
三人谈话间,被海量出校的学生挤到了大校门旁边。
田野点头行礼,示意跟着他走,借一步说话。
安然:“肖百万呢?你出现的话,他肯定在吧?许多也来了?”
田野没回答,脸色依旧阴沉,与考试结束后欢天喜地的氛围格格不入。他领着两人步行数十米,来到大校门附近支路上办公车辆进出东城高中的偏门附近,这里不属于高考考场警戒区。
安然和陆千川远远就看到有一个小黄毛,同样身穿黑色西服,傻傻杵在偏门边。
但随着彼此之间距离的拉近,安然发现肖百万满脸害怕,全然没有往日富家子弟的光鲜,雅诗兰黛的大眼睛也带着恐惧和绝望,面黄肌瘦,脑袋龟缩,还驼着背,明明穿的是正装西服,却气质全无,浑身打哆嗦,好似吸了叶子的毒鬼。
田野再次向安然鞠躬:“请原谅我家少爷.....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在这里接两位。”
安然与陆千川皆穿着清凉的白色t恤加蓝白色渐变短裤,在还未西沉的阳光照射下,泛着亮眼的光。肖百万穿这么厚,矗于树荫阴凉,在晃动的树影中,身形斑驳。
“怎么了,肖百万?”安然察觉到氛围非常不对劲儿。
田野看向肖百万,有的话需要肖百万亲自说出口,他作为保镖,不适合代讲。
肖百万嘴唇发紫,眼睛盯着安然无法合上。他呼吸急促就像一头牛,哈着颠颤的气息:“安然,你爸爸~~过世了,在2周前,就过世了。”
这番话,倾尽了肖百万的全力,他腿脚一软,差点跪地。好在田野眼疾手快架住他的腋下,搀扶其站起。肖百万的腿发癫似地打颤,一滴滴尿液顺着裤腿淌下来,打湿了他的皮鞋。
安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在于相信或是不相信对方所言。就是单纯不受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陆千川极度错愕。
然而肖百万已经痉挛得难以言语,他想回答,可实在是喉咙里卡着什么,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田野没辙,只能补充:“安经理17天前染了疾病,没撑多久,14天前已经过世了。”
僵硬安然呼了一口很长很长,很重很重的气,就好像是人生断气前的最后一口似的。吓得陆千川赶紧扶住安然的双肩。
安然很坚强,即使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做任何思考,只能呼吸和木讷。
“怎么可能?两周前,肖百万你不是还找我要了护照,说考完后一起去非洲........”陆千川质问肖百万,话音刚落,他就恍然,“难道!”
“就是那个时候,干爹走了~~~~”肖百万哭,他是被吓哭,虽然安然对他的态度暂且不明,但肖百万习惯于把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拦,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然。
“14天.......已经14天了?”安然茫然,嘴里喃喃。
田野赶紧道:“安薇薇女士12天前已经抵达西南非,一直在那边。您两位的机票已经订好,请去拿护照,现在就出发吧。”
“小姑已经在非洲了?”安然确认。
“嗯。”肖百万点头。
安然仰头叹息:“原来如此~~~是我爸让你们在高考后再告诉我的,对吧?哼,怪不得他这些天只和我发微信,怪不得小姑三天两头联系我。原来......小姑.......真是辛苦她了。”
“安然,你没事吧?”陆千川知道安然心里难受,立即扶住其双肩。
田野恭谨万分:“真的很抱歉催促两位,但飞西南非的航班有限,今晚如果错过就得再等24小时,我们还得先飞帝都再转机,所以两位还请抓紧。”
“走吧,回去拿护照。”安然气息奄奄,他试着挪步,但腿脚不听使唤,如果没有陆千川扶着,他已经跌倒。
肖百万预备好的车辆从校内缓缓驶出。
有的事情,人总要经历,无法逃脱。
只不过,不曾想,竟在此时。
——剧透小剧场——
人生没有预告,也没有重来。谁也不清楚,下一秒是精彩还是悲哀。
天地视万物为刍狗,有的事情,公平得可怕,也冷酷得可怕。
或许在经历的一刹那,我们才会发现,曾经的沧桑在它面前不值一提。
原来,好多时候,根本没有所谓的选择权,甚至接受与否,都由不得我们。
所以,当我们可以企及的某个人、某种幸福,才显得尤为珍贵。
保护好世界上自己所剩无几的选择,或许比想象中,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