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穹看着石桌子上陈夏斟的茶，忽然拉下脸来：“行了，别整这些虚的了，令人难受。”
手一挥，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消失。
眼前只有一个破败的长廊，瓦片脱落。
前面的小池塘里，干涸了，哪有荷花？满眼光秃秃的，就是一处荒废的庭院，没有一丝生机。
“长老，这是何意？”陈夏惊愕不已。
说错话，突然翻脸了吗？
沈穹冷漠地说：“你看，这才是会元宗内真实的场景。”
陈夏本能地伸手去摸池塘边的石头。
“纹棋仙子最喜欢坐在我身上赏景，她好久没来了。”
石头上说出一句话。
刚才石桌子可没故事。
说明这里真的是实际场景。
“你老是给我斟茶，而我早已忘记茶是什么滋味。”沈穹忧郁地说，“你老是给我斟茶，我很想知道茶是什么滋味，但是却想不起来。”
陈夏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都是幻觉。
长廊是真的，池塘是真的，但是，一切带着生活气息的东西，都是假的。
沈穹本想营造一个生活场景，让交谈显得合理些，却触动了怀念。
得不到，徒增烦恼，所以才将虚假的场景全部撤去。
石桌子大概是过去曾经存在，此处长廊也的确是过去弟子们休息的地方，物是人非，反而令人难过。
陈夏好奇地问：“为什么我能喝出茶的味道？”
“幻觉而已，你不久前喝过，自然能品出味道。”
陈夏顿悟，这个幻境，只是从每个人的记忆中，抽取感受罢了。
“你且看看吧，会元宗虽然没被毁，建筑格局一如既往，但是，连棵杂草都没有了。”沈穹站在池塘边，手指往四处点了点。
一杯茶，引起他的极大不适，连累陈夏连喝茶的幻觉也给取消了。
由此可见，长期的幽闭，令这个沈穹（或者说是苏子义），情绪会突然产生波动。
这可不是好消息。
情绪不稳定的大修，那就是随时爆发的噩梦。
陈夏感到很好奇，眼前这个庭院，从来没见过。
“此地乃会元宗故地，但不在会元秘境内吧？”
沈穹讶异地瞥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平静地点头。
陈夏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又发现了会元秘境的一个秘密。
秘境以会元宗为根，但并不全部包含会元宗。
确切地说，应该是将宗门的一部分场景与外界隔绝开来。
其目的，自然是要保护很重要的东西。
发现一个对苏子义很重要，但对自己没意义的秘密，如果因此而惹上麻烦，实属没必要。
“晚辈还是想听听洪筹的事。”陈夏小心地转移话题。
呃……
此时，没有石桌子，没有茶水，没有满庭飘香的荷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令人窒息的池塘大坑。
沈穹从情绪莫名失控中迅速镇定下来，脸色恢复平静。
缓缓说道：“好，跟你聊聊你家的前掌门。”
“洪筹来中洲闯荡，从南天一进来，就是大梁仙朝地界，打听到会元宗乃我们这地方最强的宗门，求为客座弟子。”
“我那个时候才是个筑基弟子，在会元宗与他相处了半年。”
“此人很聪明，不管学什么，一点就通，我挺喜欢他这个聪明劲。”
“我不算他最好的朋友，只能算是经常聊天的朋友吧，我是把他当自家师兄看待的。”
从沈穹开口，陈夏的嘴巴就惊得张开，合不上。
万万没想到，苏子义居然与洪筹有如此亲近的关系。
“但此人有个毛病，很不安分，听说别的地方有人懂得驱除诅咒的方法，就辞别会元宗，跑了。”
当年的会元宗，乃大梁最强宗门。
如此不珍惜，果然不安分。
不过，也可看出，那个时候的洪筹，内心坚定，目标明确，并不仅仅是为了自身修为。
“后面他去哪里，遇到什么事，见到什么人，我就不大清楚了。”沈穹感慨地说，“两三百年后，再听到他的名字，是在云霄圣地发出的除魔令上。”
陈夏震惊得难以形容。
不是吧，咱们爷俩，都上过云霄圣地的除魔令？
老掌门魂魄磨灭，记忆丧失得太厉害了，居然还在后面追着我，要去云霄圣地！
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就记得几个魂魄法术，唯有借尸还魂忘不了是吧？
“听说他深入厄土，从魔宗那里领取任务，不知在哪里找回一块绝煞剑残片，将之送回云霄圣地，与那里封印的融合。”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能从云霄圣地出逃，回到南天！”
沈穹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夏，呵呵笑道：“后面的事，老夫不清楚，得你告诉老夫了。”
陈夏将洪筹在玉虚派搞了个陵寝，代宗门弟子承受突破天劫的事，如实禀告。
沈穹叹了口气。
“此人折腾那么多年，总算不忘初心，回归本愿。”
“他离开玉虚派，就是为了这个，也算得偿所愿了。”
陈夏很感激沈穹能这么评价洪筹。
又一想，大家其实都是同类，惺惺相惜也算本分吧。
“他现在是谁，你知道吧？”沈穹目光炯炯地看着陈夏说。
“是的，但是我不会告诉你，还请谅解。”陈夏忐忑起来，要是沈穹逼迫，必须要说，自己可不一定顶得住。
“哈哈——”沈穹大笑起来。
“做得好，千万别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反正，世间已无洪筹，也无沈穹，大家无法飞升，都是历史过客而已。”
笑声中充满苍凉之气。
有些沮丧，有些无奈，有些不服。
陈夏忍不住想说，你真是沈穹？老子才不信。
你就是个器灵，是苏子义用来管理会元秘境的工具而已。
会元宗的信息，在其他门派保留得很少，在九云宗那么多年，读了那么多书，都没提到沈穹大长老。
忽然想起，玉仙儿，清道人，似乎都有一定的独立意志。
他们真的曾经是个活人吗？
算了，这又不是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不是沈穹，现在不都是苏子义的意志吗？
这些大魔头的时间顺序，陈夏心中已了然。
洪筹在前，苏子义在后，殷云在他后面，许重山又在后面。
这些人一开始全都是正道宗门弟子，天之骄子，宗门希望。
后来全都沾染魔道。
唉，现在轮到我了……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