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赵扶摇。”
他给出答案，表现地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平常之事。但他说话时的一瞬停顿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实际上，他无比激动。
王长生、牧流风……东皇雪。
故人承载着他对过去的记忆和情感。
时隔三千年，他依然记得眼前这女子在那个年代有多耀眼。恍惚间，她盖压无数天骄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一袭五彩衣。
遗世而独立。
而如今……这位绝世天骄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岁月不仅没有夺去她的容颜，反而让她出落地更惊艳，像一株盛开的炎花。
相比于三千多年前，现在的她看上去要更为成熟，气质中少了些许缥缈仙意，多了几分沉稳而内敛的霸意，宛若一位女君。
“道徒境。”
只用了一眼，赵扶摇就看出她的修为。
他有些惊讶。
他印象中的东皇雪天资无双。三千年，绝对够她渡过所谓的神话证道之劫，从而踏上御兽师的极巅，成为一位无敌道主。
但，事实却是她没渡劫证道，反而一直压制修为，刻意不去打破那道桎梏。这让他感到不解，不过他也没立刻表露疑问。
“你，你是——”
东皇雪愣在原地。
在赵扶摇给出确切的答案前，她曾有过很多预想。她甚至还猜测过，站在她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是王长生。
她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神秘至极的白甲怪人会是赵扶摇，一个让在人族认知中已经彻底消亡的十恶不赦之人。
“呼……呼……”
她的心境在颤栗，她的呼吸很急促。
在三千多年以前，当她从南夜那里得知赵扶摇和苏卿的近况后，她就闭关修行了，直到一千五百年后才出关。
出关以后，她才知道赵扶摇和苏卿曾来过东土，还引来了天谴，最后……赵扶摇就成了那所谓的人族大罪人。
刚得知这些事时，她一度暴怒，一度要杀上天命神观讨个公道。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她那两位故人，在她心里，他们一直都很好。
对于那天降法旨，对于那整个人族都认同的说法，她不曾信过。
可不信又能如何？
当她大功告成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挚友苏卿陨落，而赵扶摇魂镇天狱。
族老们也告诫她，她不止是逐鹿书院的那个东皇雪，她更是东皇家的东皇雪，是东皇家倾尽一切资源培养出来的未来家主。
她不能太过任性，她的肩上还挑着让东皇家辉煌、腾飞的担子。作为家族的希望，这是她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是她的使命。
所以……她终究还是选择沉寂。
自那以后，那一千八百多年里，她疯狂修行，近乎疯魔一般找寻着完美的道。她渴望踏出一条新路，堪称绝对无敌的新路。
她会这样是因为她无比清楚，要让天意认错，要为昔日的挚友复仇，要让自己的家族兴盛……实力才是铸就这一切的根本。
而普通的道主做不到这些事情。
可现在，一个生灵站在她面前。
他说他就是赵扶摇……赵扶摇。
“你说……你说你是谁？”
回过神来，东皇雪望着眼前之人，火色眼眸里尽是惊意，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家族古籍记载，断魂狱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地方，进入那地方的生灵都注定灭亡。
出关以后，她曾反复观看刻录断魂狱异象的晶石，切实地知晓那个地方的可怕。
她倒是知道自己那挚友的丈夫是个擅长创造奇迹的人，但这……未免太过离奇。
“我是赵扶摇，是青，也是渊渊。”
白甲怪人垂首。
他说话时，覆盖眼睛的白色鳞甲亮起紫色光纹，璀璨而唯美。
他的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清脆，而是变得低沉，充斥着悲伤。
啪嗒——
东皇雪的视线变得模糊。
虽然她听不懂他那些话，不明白青、渊渊这两个名字拥有怎样的含义。但她明白，这些年他一定很苦很苦。
她看过他在断魂狱受刑的种种异象，光是那些画面就足以让她的心不停颤抖，足以让她的心境有无数变化。
而现如今，他归来了，终于归来了。
为了回到灵荒，他要付出多少代价？
“卿儿若知道他受了这么多苦……”
东皇雪沉默了。
在她的心境里，一颗早已死去、名为悲伤的种子悄悄地复苏，再度生根发芽，成为一株巨树，为她的心境带来无穷的阴翳。
啪嗒！
金色华光构筑的神域之内，滚烫的泪珠离开它的主人，欲随着冷风远去，却被巨大的白色鳞爪接住，缓缓地在半空中悬浮。
咔咔——
清脆的凝结之音响起，这滴眼泪在自己主人的注视下缓缓凝结成冰，又由一粒冰晶蜕变成一枚吊坠，滞留在自己主人面前。
“谢谢你对卿儿的照拂。”
“这枚吊坠，姑且算是我代她送给你的礼物，请不要拒绝。”
“情随流水，化火为雪。通过它，你可以看到我们的过往。”
赵扶摇一边解释，一边又默默推演心、情两种大道，以东皇雪的眼泪为载体和凭依，为她重演当年那些往事。
很快，他们在玉雨花古镇的经历、在时幽冥的经历，在聚窟州的经历……一切种种，尽数展露在东皇雪面前。
赵扶摇，甘草……
青，苏卿……
渊渊，渊曦……
除却渊雀两族的生灵，东皇雪成了这些个真相的唯一见证者。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挚友究竟是谁，现在又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她终于明白，当年，挚友和赵扶摇的关系为何会是那么别扭。
“往昔诸事皆是因缘而起。”
“却……逃不过因果二字。”
东皇雪发出感慨，面色异常复杂。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当赵扶摇再看向她时，她竟笑道：
“那么——”
“伟大的万族帝皇，渊渊陛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听到她的话，赵扶摇愣在原地。
和他一样的还有在场的其他人。
或许是因为情绪完全失控，她构筑的神域居然在她恢复清醒时彻底散去。
而这也使得在场的其他人表情精彩，更拿不准东皇雪和赵扶摇的关系了。
万族帝皇是什么意思？
渊渊究竟是谁？
不可一世的东皇雪怎么是这个态度？
这一次，不止是其他势力的人，就连东皇家的那一众年轻人也尽数傻在原地。他们不明白，他们的少家主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在这时——
呼！
一簇金色火焰骤然燃起，对东皇雪和在场的东皇家年轻人急切传讯道：
“在外的族人，请速速回援族地！”
“九幽阎城与众多势力发动奇袭，妄图覆灭我东皇一族！”
“九幽阎城？”东皇雪微微皱眉。
她看向在场的某些人，目光森冷。
东皇家那一众年轻人也和她一样。
“吼……”
那些荒兽也看向了九幽阎城的人。
“明白了。”赵扶摇点头，喊道：
“辰！”
“陛下，我在。”辰大声回应。
只听赵扶摇发号施令道：
“带领你的士兵，前进。”
“目标，东皇家，族地。”
……